虞夏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刘弋坐在床边。
起身时虞夏面色平静的看了刘弋一眼,心中的感激还没说出口,就“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刘弋知道这是虞夏心伤所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沉默的起身拿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递给虞夏漱口。
虞夏吐出茶水,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道:“我没事。”
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刘弋道:“你晕倒之后,苏小姐便将陈三的尸体带走了,并留下话,等你醒来之后可以去上庄找她。”
“你我那天推断我并没有和苏小姐说,但是凭我的直觉,陈三之事,只是对方给咱们的一个警告。”
刘弋见虞夏沉默,也不说话,又坐了片刻后起身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走了。”
“嗯。”
刘弋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为什么不留我?”
虞夏沉默片刻道:“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刘弋突然转身,一拳锤在虞夏的胸口,大喊道:“你凭什么这么想,凭什么!”
刘弋的一拳锤在虞夏的胸口,虞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刘弋后悔之余,赶紧拿来茶水递给虞夏。
虞夏气息稍缓后,沉思片刻后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弋沉着脸,闭上眼睛想了下道:“那我就看在一同运粮,同舟共济的份上,帮你这一次,不过提前说好,如果有危险,我会立刻抽身而退的!”
虞夏抱拳道:“如此最好!”
刘弋又是一拳锤在虞夏的肩膀,骂道:“我叫你如此最好!”
说罢虞夏起身,事不宜迟,二人一同去往山上庄。
刘弋二境武夫本比不上虞夏四境的武夫的气力,只是虞夏在心力交瘁之下,再次登山时竟比刘弋还要吃力许多。
二人一路疾行,无心观看沿途风景,只在那倒流的瀑布前稍稍驻足,便向山上二十间精舍走去。
等到二人到了精舍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此时虞夏才恍然想起,苏家有规矩,天黑之后,苏梦尧好像从不见客。
不过虞夏还是试着小声道:“虞夏前来拜访,不知苏小姐是否方便一谈?”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苏梦尧说话,就在虞夏准备放弃,明日上午再来的时候,一间精舍之中传来苏梦尧清冷的声音。
“你们就在外边吧,男女有别,就不现身相见了。”
虞夏也不客套,直接问道:“陈三的尸体怎么样了?”
苏梦尧道:“杀死陈三的人所用的手法非常歹毒,若是正常情况,常人死后三魂七魄会在七日后尽数消散,唯独真灵重入轮回。但是陈三死后,他的灵魂仍旧被囚禁在肉身之中,无法离开肉身,我正在想办法破解。”
虞夏眉头一皱,苏梦尧所说的灵魂一事虞夏并不是很懂,沉声问道:“若是无法破解会如何?”
苏梦尧道:“在灵修道中,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故此只要真灵不灭,这个人就不算真正的死亡,只是此世肉身寂灭,真灵重入轮回而已。但是陈三肉身上的禁制若是无法破解,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陈三成为尸鬼一类的怪物,最后被人消灭,另外一种是真灵直接泯灭。”
虞夏细细体会苏梦尧的话中之意,问道:“苏姑娘是否有把握破解陈三尸身中的禁制?”
苏梦尧道:“并无把握,若是迫不得已,最后只能提前毁去陈三的肉身与真灵,不能让他成为为祸一方的怪物!”
虞夏面色瞬间十分难看,艰难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梦尧道:“还有一个办法。”
虞夏赶紧道:“苏姑娘请讲!”
苏梦尧道:“这次洪水的源头在神女湖,神女湖介于神刀国与神火国之间,据我所知,这是神女湖第一次发大水,事后我曾去神女湖探查,但是发现神女湖被强大的阵法所阻隔,以我能力也许能进去,但是代价太大,所以我放弃了。”
“那神女湖的神女手中有一柄象征着神灵秩序之道的灵器,如果有那柄灵器,我便可以用那柄灵器中的秩序之力,将他的灵魂抽离出来。”
虞夏不顾身边刘弋的暗示,抱拳道:“还请苏姑娘告知我神女湖的位置!”
苏梦尧此次并没有开口,但是虞夏的脑海之中却有了明确的通往神女湖的路线。
陈三之事已经有了决断,虞夏便开口述说赈灾粮之事,包括将刘弋的分析,一并讲给了苏梦尧。
苏梦尧沉思片刻道:“至于你说的第四方势力,我不知道,陈三的时间有限,你最好快去快回!”
此时不知刘弋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巨变,刚想说话就失去了知觉,身体软倒在一旁。
刘弋晕倒后,虞夏起身道:“苏姑娘,你这是为何?”
苏梦尧道:“刘弋没事,只是我施法让他昏睡了而已。我要和你说夜妹妹之事,夜妹妹此来是为了解除一种封印,这种封印你可以看成是一种对她保护,有封印在,她就是人间的夜繁星,但是同样因为有封印在,她无法嫁给你。”
虞夏此时才明白,苏梦尧是要说夜繁星之事,故此才让刘弋昏睡过去。
虞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苏梦尧。
“为什么?”
苏梦尧只说了一句,
“你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女人的想法。”
苏梦尧继续道:“如今夜妹妹还在解除封印之中,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一旦夜妹妹解除了封印,恐怕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虞夏深吸一口气,问道:“去哪里?”
苏梦尧道:“我不能说,那也许是你穷尽一生都找不到的地方。”
虞夏双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把头埋在胸前,低声问道:“她,她知道吗?”
苏梦尧道:“她还在解除封印的过程中,她并不知道。”
虞夏沉默许久,嗓音沙哑道:“不要告诉她,也不要打断她解除封印,如果她知道了,也不要让她知道我知道了。”
“我不想她走之前不开心。”
说完这几句话,虞夏踉跄起身,将昏睡的刘弋背在背上,失魂落魄的下山。
十里桃花渡虽然是一处紧邻耀阳城的渡口,但是往来的船只并不多,码头上也不算繁忙。
桃花渡的这条河名叫长情,传闻有一对相恋的男女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天神,被天神以莫大的法力强行分隔在遥远的两地,生生世世不得相见。女子住在河流的上游,每日会把自己的思念写在一张纸上,然后折成一只小巧的船儿放入河中顺流而下,但是由于天神的阻挠,纸船从来不会漂到男人那里,但是沿途的百姓看了,被女子的痴情感动,纷纷许愿让这些纸船漂流到男人那里。
也许女人和男人永远也没有重逢的那日,但是男人终会看到漂流到他那里的纸船,两个人之间,陪伴永远是最深情的告白。
再后来,人们便叫这条河为长情。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一个玄色长衫的男人站在船尾,身形有些佝偻。男的长发自然的散落在背后,黑色之中夹杂着些许斑白。男人面色苍白,看样子身体十分虚弱,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一叶扁舟刚进渡口,便在所有人的眼中突兀的消失不见。随即那个玄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桃花盛开的桃林之中。
桃灼出现在这个男人身前,一脸关切之色:“陶兄,你这!”
男人却是浑不在意的笑着道:“桃兄还是依旧啊!”
桃灼并不理会男人的玩笑,抓起男人的手就要一探究竟。却被男人轻易躲开,桃灼又尝试数次没有成功,只得放弃。
男人笑着宽慰道:“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但是从天那里拿的多了,也是要还的,咳咳。。。”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男人的身体好像已经超出了极限,忍不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桃灼轻拍男人的后背,一道道温润的灵力传递过去,缓解男人的不适。
“不要再费力了,现在灵力对于我来说就是毒药!”男人艰难道。
“啊!”桃灼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自己的手。
男人咳嗽了好一会儿,脸上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笑着对桃灼道:“还有酒吗?”
桃灼点头道:“可是你的身体?”
男人摇头,目光温和的微笑道:“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件需要着急的事情,不是吗?”
桃灼没有回答,沉默的拿出酒壶,为盘坐在对面的男人斟满一杯。
男人一饮而尽,并没有要求桃灼续杯,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空杯,想着满满的心事。
男人突然笑道:“桃兄,想不想知道我此生所批的最后一道谶语?”
桃灼知晓,这道谶语一出,这个男人就是时日无多了,但是看着这个男人眼中的殷切之色,桃灼不忍心拒绝他,也不忍拒绝他。
桃灼道:“想。”
男人面色平静的道出十六个字。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情深难寿,慧极必伤。
桃灼仔细思索其中真意道:“没办法了吗?”
桃灼尤记得与男人初见之时,男人是何等的自信,意气风发,光彩照人,而如今的男人,虽然样貌仍旧年轻,但感觉上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桃灼也明白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八字谶语如今已经实现一半。
离则必死,是指离开双神界,桃灼必死无疑。
留则半生,至此桃灼也不知这个男人所谓的半生是什么意思。
男人听到桃灼的问话,眼中爆发强烈的自信,笑着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怎么会又来到双神界?”
说道这里,男人递出手中酒杯,大笑道:“来,满上!”
男人并没有喝,而是将酒洒在身前的土地上。
“且让我先为人族后辈护道一程,以敬先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