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白暮山和庄云梦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庄云梦,一路奔波中伤势恢复及其缓慢,于是,白暮山做出决定停了下来,打算休息片刻再赶路。两人选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城市稍作休整,小城市名叫落叶镇,距离天御都城不过一天路程。
城门外,白暮山敲了敲马车的门框,朝着马车内的人低声道:“云梦,马车太过显眼了容易暴露行踪,我们下马车步行进城。”
“嗯。”庄云梦应了一声。
待庄云梦收拾了一番探出头来,白暮山将她小心扶下马车,两人如普通百姓一般慢慢排着队,大半时辰后,终于排到了,身穿铠甲的守卫公式化般例行询问了两人几句,问两人从哪里来,进城做什么诸如此类,随后检查了包裹便放他们进了城。
落叶镇并不大,却因为是天御都城近郊的原因,往来商贾很多,集市上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拥挤的人潮中,小孩的哭声,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白暮山,这里真漂亮,也热闹,比渊口都热闹呢!”庄云梦冲进人群,转身朝着站在身后的白暮山招了招手。
“你小心着些,不要急,当心扯到肩上的伤口!”
白暮山在庄云梦身后默默跟着,看着一入人群便兴奋,满身洋溢着喜悦而完全忘记身上有伤的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庄云梦之所以那么兴奋,大概因为十八年来她其实根本没去过几个地方,除了偷偷溜出霜冷到渊口那次,就是这次逃亡了,这次逃亡他们路过了留原郡,经过了几个小镇,还有现在的落叶镇。虽然经过的所有地方待的时间都不算长,但相比之下,她真是很喜欢落叶镇呢,自打踏入城门那一刻她便被这里的风景吸引住了,这里真的很美。
整条街的店铺和居家院子都统一采用了红墙灰瓦,街道也用了鹅卵石细心铺就,道路则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此刻正值春末夏初,满树茂盛翠绿的新叶,将整个街道遮挡得严严实实,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来,照在地上,星星点点,仿佛置身于另外的时空。庄云梦自打进城看见这梧桐树的时候就在想,秋天这条街道该是什么样子呢,硕大的梧桐叶飘飘扬扬后落下,整条街被金灿灿的落叶铺满,应该美极了,如果她在,她一定会一脚一脚重重地踩在落叶上,落叶堆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会散溢出淡淡的清香,真是光想象就让她屏住了呼吸。
两人在街道上跟着人流缓缓走着,白暮山望着庄云梦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她的身形实在是单薄,到底是这段时间赶路急了些,她相比之前又瘦了许多。路过钱庄的时候,白暮山向庄云梦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进去用暗号取了些银两,他想着,落叶镇虽然距离天御都城还有一日路程,可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了,于是,计划着先休息一日让庄云梦好好养养伤,也能在城里好好玩玩。
最后,两人在落叶镇城内西面矮山的半山腰上找了间小院子,院子不大,但胜在位置和环境,半山腰上独门一户,足够安静,院中有水有花,院外有鸟叫有虫鸣,也算雅致宜居,尤其是小院中种的细竹,颇得两人心意,不是有句话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嘛。
放置了行李后,白暮山又陪着庄云梦到山下四处闲逛,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了些新鲜的把戏,尝了尝巷弄里的小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白暮山深切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单纯和善良,就像此刻在落叶镇的街头集市,她会多买食物送给街边的乞丐,会买糖葫芦和糖果送给路过的小孩,也会一口气买光路边老婆婆剩下的蔬菜。
一下午与庄云梦如平常夫妻一般吃喝玩乐他也很开心,他的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向往这样的生活,是啊,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简单却快乐,所有的冷血搏杀和阴谋诡计都与他们无关,不用忧心朝堂上的权谋,不用考虑手足间的血腥相争。
……
直到傍晚的时候,两人才依依不舍的从镇上离开回了小院,庄云梦正准备推开院门,白暮云突然察觉什么,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后护住,小声提醒道:“小心,屋里有人!”
两人往身后退了几歩,而后,白暮山一边护着庄云梦一边抬脚将院门踹开,不管怎样总得看个究竟。
院门中开,院里黑压压站了几十号人,他们听到声响齐刷刷转头朝门口看来,待看清来人,为首的人一声令下,所有人跟着他几歩上前又齐刷刷低头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举至身前,铿锵有力齐声喊道:“拜见二殿下。”
白暮山见来人是友非敌,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放开了庄云梦的手,面朝来人说道:“来得倒挺快,起来吧!”
其实,落叶镇的钱庄便是他的产业,用暗号取用钱财时他便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通知他们,他回来了,却没想到的是这才半天人就已经赶到了,速度挺快。
白暮山边说边带着庄云梦走了进来,人群起身后自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走至里屋门边,白暮山突然停下转过身,心里有事儿的庄云梦跟在身后没注意他的动静一头朝着他的胸膛了上去,她悄悄扫了一眼四周站着的人,摸摸鼻子又默默站到他的身后。
待回过神来,她望向了院子里甚有气势的众人,他们身穿藏色军制衣衫,外面套了铠甲,其余人为黑色铠甲,为首那人却是银色铠甲,这让站在人群里的他显得格外显眼,又盯着看了一眼,庄云梦莫名觉得那人十分眼熟,想了片刻眼中闪过惊喜,为首的那人正是两年前她在渊口集市中遇到的那名冒雨行走的“傻公子”。
云阳起身察觉有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循着抬眼望去,目光对上站在白暮山身后探出半边身子的女子,他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诧,此刻站在白暮山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不正是自己二十四岁生辰那日遇到的戴面纱的善良女子嘛。
见站立之人似乎也认出了自己,庄云梦很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招呼道:“嗨,雨中的那位公子,好久不见,我们真是有缘呢!”
白暮山侧了侧头,看了一眼庄云梦,问道:“你们认识?”
“咳咳~”云阳清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回答道:“不算认识,只是两年前驻守渊口时与这位姑娘在渊口集市中有过一面之缘。”女子站在白暮山身后,肯定是他的熟识之人,白暮山虽是自己的表兄,却也是当今天御国威名赫赫的二殿下,容不得他半点冒犯。
“原来如此!”白暮山笑了笑,接着对两人说道:“不如借此机会你们便相互认识一下吧!”
“云阳,站在我身边这位是庄云梦,算是我的师妹。”白暮山对着云阳介绍,随后又看向庄云梦,说道:“这位是我们天御国最年轻的将军,云阳云将军,同时,她的母亲是我亲姑姑,他是我的亲表弟。”
“庄姑娘!”白暮山介绍完,云阳拱手对着庄云梦行了一礼。
“原来是云阳将军,失敬失敬!”庄云梦很客气的回礼,忽地想起两年前的事,好奇问道:“两年前,云将军淋了那么久的雨,不知后来受凉染病了吗?”
庄云梦的问话虽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跳脱,但云阳还是恭敬回答道:“并未,在下军旅之人,皮糙肉厚,淋点雨并没有什么的。”
“哦,那就好~”庄云梦点了点头。
白暮山见两人你答我往,心里升起一丝酸涩,但是,他此刻并未意识到这股酸涩的由来,只是沉了沉脸,换上了一副冷漠模样朝着众人扫了一眼,对云阳交代道:“云阳,不早了,你带他们先行退下,我们明天一早回天御都城。”
“是,属下遵命。”
云阳得令后,朝着白暮山微微倾身鞠了一躬,又看了庄云梦一眼,接着,带了几十号人浩浩荡荡从小院子里离开了。
院子里回归平静,像是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庄云梦尚微微疼痛的鼻子提醒她,这一切是真的,待人走后她探出头来,朝着白暮山眨了眨眼睛,问道:“明日便启程去天御都城了吗,云阳将军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嗯,由云阳和他的近卫们护送我们回去。”白暮山应了一声。
……
这一夜的小插曲让两个男人都有些失眠,白暮山辗转反侧许久仍在想庄云梦和云阳的关系,他十分好奇两年前两人在渊口的相遇,好奇他们在渊口集市发生了什么,而另一边的云阳则对于再次遇见庄云梦内心激动不已,明明是人海匆匆一瞥再难相遇,两年后他们却奇迹般的相见了,还通过白暮山相识了,他们之间多少有些缘分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