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霜冷到云梦山庄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庄云梦却花了近两个月,先不管此次出霜冷的原因是什么,也不说路上为何耽误了这许多时日,总之,她此刻终于站在了云梦山庄的山下了,她来了。
只是,站在山下的庄云梦又有些泄气了,她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一百多级阶梯,闭上眼睛又睁开,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百步夺命梯确定不是此番回到云梦山庄最大的阻碍!?
庄云梦摇摇头,收拾好心情,准备一鼓作气便往上爬。她想着都已经耽误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她那个头发花白的同胞哥哥还有没有在云梦山庄等着她,自己不能再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纠结了,得赶紧找到他。
接下来的一刻钟,她都在与阶梯作斗争,走五步,得停下歇一口气,走十步,必须擦擦满头汗水,最后气喘吁吁的停在山庄正门前,双手撑着膝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
揉了揉酸涩的大腿,扭动了一会儿脖子,庄云梦缓缓站直身体,起身第一眼就看见歪歪扭扭斜挂在檐下的那块牌匾,牌匾上结了蛛网,覆盖了很厚的灰尘,只是“云梦山庄”四个大字仍然清晰可见,她的心中一阵感慨,飞身而起,伸手将倾斜的牌匾小心扶正。落回地面,她望着牌匾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着朱漆大门走过去,抬手握住生锈的门环使劲敲了敲,试探着喊道:“里面有人吗?有人在吗?”
意料之中,无人应答。
伸手推开大门,门框上落下一层灰,迷了眼睛,也呛得她清咳了两声,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在眼前轻轻煽动,挤了挤眼睛,迈步走了进去。
庭院里很是破败,院子中央的石墩子和石像东倒西歪,花园里繁茂的草木四处疯长,足足有一人之高,而眼前的空地上落满了瓦砾和枯叶,檐下的台阶上也长满了青苔,一阵冷风刮过,游廊走道上和角落里挂着的蛛网随风摇荡,破旧的门窗咯吱咯吱发出阵阵声响,举目四望,庭院中一片荒凉景象。
看到这里,庄云梦很难想象此处破败的庭院是师傅和云阳口里那个昔日地位不凡,宾客云集的云梦山庄,十八年了,果然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睛渐渐泛起一层水雾,心中很是悲伤,恍惚间,她看到山庄里景象变换。只见眼前的庭院清雅别致,墙边整齐栽了一排细竹,花园里则种了各式鲜花,正争妍斗艳,闭上眼睛一闻,花香扑鼻。远处的花架上爬了花藤,茂密的阔叶里映衬出红的粉的小花,而在那花架之下,摆放了一张青石案桌,一位身怀有孕的妇人坐在那案桌旁的石墩上,正满脸笑意地望着院子里正在追逐打闹的丫头们,在她的身旁,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体贴地替妇人扇着风……
思绪拉回,庄云梦发现眼角有了湿意,抬手拂袖擦了擦。
是啊,这才该是真正的云梦山庄!
沿着曲折的游廊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庄云梦轻轻唤了几声道:“元殊,你在这里吗?我是庄云梦,我来云梦山庄找你了~”
回答她的依旧是呼呼的风声。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庄云梦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几乎将整个云梦山庄走上了两圈,却依然没有发现元殊,甚至该说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整个山庄看上去也不像有人在这里生活的样子,里里外外毫无人气,只有几只乌鸦聒噪的在枯树上嘎嘎叫着,叫人心烦。
最后,她停在了后山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前,又朝着四周仔细看了一眼,瘪了瘪嘴,喃喃说道:“莫非上次入梦的时候太着急,那位元殊哥哥说错了地方,其实他不在云梦山庄里?”
正在庄云梦沉思之时,空地上莫名弥漫起一层烟雾,她微微一惊,眼睛死死盯着烟雾的变化,片刻后,烟雾散去,空地中央出现了一个穿着玄色衣衫坐着轮椅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庄云梦找了半天的元殊。
“元姬~”元殊停在原地,朝着庄云梦轻轻唤了一声。
“你便是那天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位哥哥?”庄云梦见到元殊凭空出现在空地之上有些惊讶,此刻想到那天的梦境仍旧觉得不真实。
“嗯,是我。”元殊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他朝着庄云梦招了招手,又说道:“你按着我的指挥走过来,我们先去地宫里,我有很多话要对你。”
元殊看了看眼前的地砖,朝着庄云梦指挥道:“你仔细看眼前的砖块,先向左走两步,再向右前方五步,接着向后退一步,最后直接走过来便可。”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小心一些,别踏错了!”
庄云梦随着元殊的指挥,在空地上前后左右移动着,走至中央,元殊见她离自己有些远,抬手向她招了招,说道:“你是怕我吗?”
“你不是我哥哥嘛,我怕你做什么!只是……刚见面便显得十分熟稔好像也有些奇怪。”庄云梦目光一闪,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你知道我不会害你便好,我们是亲兄妹,血脉相连。”元殊并没有介意,自顾自闭上双眼,轻声念道:“冥冥宗魂引,穿堂过幽径。”
片刻后,空地上又升起云雾,庄云梦看见元殊望向自己,没有犹豫,走近站到他身边。接着,她的眼前蓦地一片漆黑,只觉得身体也变得很轻,轻轻柔柔的四处飘浮,像是在水中,也像是在云团里,待她双脚落地,眼前渐渐恢复清明,两人已经站在一条烛火通明的甬道里。
“这是哪里?”面对陌生的环境有些好奇,庄云梦不禁发问。
“云梦山庄的地宫,或者说,是一个祠堂,这里供奉着历代云梦山庄的祖先,不为外人所知。”元殊答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甬道内,庄云梦跟在元殊身后半步,为他推着轮椅,低头看着眼前之人,她轻声问道:“我看山庄里没有人生活过的样子,这些天,你是都生活在这地宫里吗?”
“嗯。”淡淡地应了一句,良久,元殊又开口道:“在地宫里便不会有人发现我,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哦~”
这条甬道并不很长,几句话的时间就走到了尽头,甬道尽头直通一个开阔的地宫,地宫内也点满了烛火,正面建成阶梯的案桌上摆了数以万计的牌位,这里的牌位数量比霜冷祠堂里的多得多。
“到了!”元殊出声说道。
庄云梦停下,朝着牌位望去,就见摆在最前端的牌位正是元殊和自己的父母的牌位,云梦山庄庄主元罡及其夫人柳书语。
她走过去从案桌上取了六根香,点燃后分别插在了父母二人牌位前的香炉里,退了几步,俯身郑重的跪下,朝他们拜了三拜。
“看来,庄叔叔已经告诉了你一些关于云梦山庄,关于我们父母的事情,没错,元罡是我们的父亲,柳书语是我们的母亲,他们二人都已经身故。”元殊看着跪在地上的庄云梦说道。
庄云梦起身,朝着元殊点点头,说道:“嗯,十八岁生辰那日师傅便告知了我一些云梦山庄的事情,不过我知道得不多。”
“我也是在你……咳咳,另外一个时空的你死后得知了一些,后来自己又猜到了一点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元殊很快改口。
“死了?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总之,这次有我在,我不会再让这件事情发生。”元殊望着庄云梦的眼睛,郑重说道。
说完,他望向元罡和柳书语的牌位,又看了看身侧地宫内的空地,那里,曾经摆着两个水晶棺,其中一个水晶棺里躺着他的妹妹……
元殊回过神,望向地宫的穹顶,沉声说道:“元姬,或许血玉玉佩让我回来,就是希望我能够阻止你,不让你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