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东路一间安静的咖啡厅中,许子晏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心狂跳不止。这是他加入LastFriend以来,第一次瞒着大家单独行动。周梦和夏之琪已经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许子晏有点慌,他清楚自己的筹码此时根本没什么分量。
三天是死线,如果再不针对车祸事件表态,LastFriend基本上在台湾就完了。先不说苏冉和唐诗被挖出令人乍舌的家世背景、以及他们三人堪比连续剧精彩的绯闻,单单是车祸本身,就足以毁掉任何一个当红明星。虽然警方得到的最后结论是:纳智捷SUV突然变道导致车辆相撞,应承担主要事故责任,但苏冉无照超速驾驶,必定难逃其咎。苏冉伤势不重并且已经苏醒,而那位女学生却因脑震荡依旧昏迷。
几个小时前,许子晏去医院看苏冉。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瞳孔却晶亮,直勾勾地盯着许子晏,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当许子晏问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苏冉诡异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我要告诉你?眼前的一切,我和唐诗都无所谓。如果你真这么在乎,就跪在粉丝面前道歉吧,少女们也许就会原谅我们了。”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像一记莫名其妙的耳光,狠狠打在许子晏的脸上。
而另外一名当事人唐诗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并没有去医院看苏冉,而是窝在酒店沙发上拿着Ipad网购!
“是那女孩儿开快车追我们,咎由自取。苏冉是超速了没错,但他用的是美国驾照,那帮记者真**丝,以为全世界所有人都是到了十八岁才能开车的么?”唐诗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一向好脾气的许子晏,第一次对唐诗发火了。
“你们够了!舞蹈家林怡枚的孙女也好,隐形‘台湾富二代’也罢,我无权过问!李翊刚刚退出,那个女粉丝还躺在医院,现在的LastFriend,要付出的解释成本有多大你不知道吗?那个女孩儿现在还在医院!仅仅因为喜欢我们,她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和苏冉怎么能这么冷血?”
“冷血的是苏冉,不是我。”唐诗放下Ipad,眨着大眼睛直视着许子晏,“那女孩儿喜欢的是你们,也不是我。”
唐诗的话瞬间浇灭了他的火冒三丈,巨大的无力感将许子晏吞没。不管是唐诗还是苏冉,哪怕不告诉他真相都没有关系,起码让他知道,他们是站在一起的。但是,什么都没有,苏冉不知何起的怨恨与唐诗无所谓的态度,已经一步步将许子晏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李达蒙曾经说过,偶像与明星最大的区别就是,偶像如果失去了粉丝,即使有再好的作品,也不会比地铁里卖唱的流浪艺人强多少。”
忽然电话响了,亮起的屏幕出现了夏之琪的号码。
“梦姐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我家门口都是记者,实在没办法出门,我们还是电话里说吧。”夏之琪的声音早已没有了初见时怯怯的甜美,依旧悦耳,却显出了几分历练后的圆滑。
许子晏开门见山:“我们现在需要开记者会,但公司不肯出面安排,现在我们只能指望桔子音乐了。拜托,车祸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澄清一下。”
电话那头的夏之琪微微一愣,转而笑了:“哦?DH都不管,桔子音乐怎么敢管?就算真的要拜托,也是达蒙叔找梦姐去谈。不过……难得苏少和唐大小姐愿意屈尊道歉啊。”
“没有苏冉和唐诗,只是我一个人!”许子晏打断了夏之琪,这个女孩儿幸灾乐祸的态度让许子晏有些生气。
距离车祸发生已经是第三天了,躺在医院追车的粉丝还没有醒来,各大媒体上充斥着她家人的哭诉,虽然LastFriend酒店门口的狗仔和粉丝已经渐渐离去,但从散落满地的各种条幅和喷漆海报不难看出,某些台湾粉丝已经不再欢迎lastfriend;本来水火不容的各家电视台,竟然在同一天内取消了LastFriend所有的通告;于此同时,第二张专辑的发行也无限期延长。虽然等着挖猛料的狗仔如过江之鲫,但公司却以“这里不是内地,很多问题太敏感”为由,拒绝为LastFriend召开正式的新闻发布会。
这就是如今的游戏规则,谁都知道官方发布会不过是一场公关大战,耗财耗力,媒体也不一定买帐,噪杂中的各种猜测八卦才是狗仔们想要的“干货”,LastFriend能不能在舆论风暴中挺过来,全靠命了。
许子晏知道夏之琪在装傻,但他没有办法,除了周梦,在台湾,没有人能够给LastFriend机会,“琪琪,就算我个人求你……”
许子晏的声音通过线路和电流,敲击着夏之琪的耳膜。夏之琪想,此刻许子晏一定紧紧贴着话筒,隔着大半各城市,她能清楚地听到这个他沉重的喘息。曾经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的自己,此刻竟然像一个握着生杀大权的女修罗。
夏之琪潦草地安慰了许子晏一通,便挂了电话。
她望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周梦和李达蒙,等待他们的下一步指示。
李达蒙掐灭了烟,眉宇中的焦急却没有消散,放在他面前的冻顶乌龙已经冷掉了,他一口没动。
周梦起身,又为李达蒙换了一杯热茶:“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这孩子会来找我们?”
李达蒙苦笑:“自从李翊退出、唐诗的负面新闻扑天盖地而来之后,DH就动了放弃LastFriend的念头,这次的台湾之行,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对于DH来说,重要的利益交换已经完成,LastFriend在这一年中也没赔钱,现在收手并不是坏事。”
周梦的眉毛不自主地跳了一下:“但这对许子晏太残忍了。”
“其实,我内心是隐隐希望他能够放弃的。”李达蒙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内心毫无负累地把他们带回内地,理所当然地说一声再见。然后再去找几个漂亮的孩子,忽悠他们如何闪闪发亮地站在舞台中央。”
沉默片刻,周梦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签许子晏,但桔子音乐是小公司,已经有了李翊,我们再也没有多余的预算来包装许子晏这样的偶像。DH那样烧钱的运作模式,桔子音乐是玩不起的。”
空调很暖,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甜点和热茶,在台北一个适合冥想放松的冬季午后,李达蒙却满口苦涩,DH曾经栽到过周梦手里,若不是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再和这个危险的对手做交易。
终于,周梦意味深长地拍拍李达蒙的肩膀,给出了答复:“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但这次会用另一种更加双赢的方式。桔子音乐也并不想看到LastFriend解散。”
此时,靠在窗边的夏之琪心中一片肃杀,LastFriend已经红到了这种程度,竟然在DH的娱乐版图中还如此无足轻重。看来,舞台中央那些所谓的伟大不朽,本就是一场场博弈后代价不菲的置景,根本容不下个人微茫的梦想。
得到了周梦的默许,夏之琪拿起手机给许子晏发了条微信:
“明天的金曲奖颁奖典礼是直播,我的单曲会获年度十佳,跟我一起上台领奖吧,三分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许子晏,我曾那么喜欢的你,现在却卑微成这样,苏冉、唐诗,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这一行字,夏之琪反复在手机上打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