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药丸，他之前让人拿到太医院去，太医院的那些老人研究了许久，都没有解出其中的成分，想来世子的医术，远在那些人之上。
一个医术造诣如此高深的人，却被传言的那般不堪，这其中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世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默寒出身皇家，看问题也要透彻许多。他的父皇忌惮定国公府，表面上是给定国公府恩典，让世子前来宗学堂受学，实际上就是为了掌控人质。
定国公府手握大权，这位世子若是再表现得出色，势必会引起他父皇的忌惮。如此，在做大智若愚之像，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这位世子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会是他因为想要麻痹别人而装出来的假象么？
欧阳念被八皇子的目光盯得心里头有些发毛，“殿下，你，你别这般盯着我看，看得我慎得慌。”
说话的时候眼神警惕防备，好似看他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沈默寒：“……”
他果然是想太多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城府，定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欧阳念眼眸闪了闪，见沈默寒已经移开了视线，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难过，你体内的毒虽然挺深，不过有我在，我总不会让你毒发身亡的。”
沈默寒面色复杂，盯着欧阳念又看了半晌。
这些事情，他原本可以不告诉他的。
若是他真的是在装傻，这般大咧咧的告诉他这些事情，依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到他这样做惹人怀疑。
果然，在宫里待久了，便将所有人都想的复杂了。
欧阳念不动声色的挪后了一步，皱着眉头看他，“你怎的又盯着我看，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默寒有些无语，“就你这智商，本皇子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用不着动脑子。”
欧阳念：“……”
她这是被八皇子鄙视了？
沈默寒见他沉默，以为他是被打击到了。“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你还是挺厉害的。你说的话，我也相信。”
沈默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暗中调查此事，若确实如你所言，你便是救了本殿下一条性命，日后你在宗学堂，本殿下都会护着你。”
“当真？”欧阳念终于抬起眼眸，“若我说的是真的，殿下当真会护着我？”
沈默寒再次挑眉，“本殿下一言九鼎，承诺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殿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冒着风险同殿下说起此事。”欧阳念松了口气。
她要在宗学堂呆上很久，自然是想让自己过的舒舒服服的。这宗学堂的那些弟子，他虽然不怕，但是麻烦多了自然也烦人，有八皇子护着他，倒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沈默寒一张脸黑了下来。
“你告诉我中毒的事情，就是想让我日后护着你？”沈默寒咬牙切齿。
亏他还觉得他心思单纯，想要真心拿他当朋友呢。他倒好，告诉他这些只是想让他护着他。
欧阳念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牵强，“殿下息怒，其实这笔买卖，殿下一点儿也不亏的。”
“殿下你看啊，平日里若是我出手给别人治病，那诊金都是以黄金计。似殿下这种病呢，治起来也比较麻烦，少说也得个千两黄金。
殿下遇到了我，这千两黄金自然就省了。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十分的划算？”欧阳念扳着指头算。
沈默寒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本殿下倒是应该感谢你了？”
“感谢倒是不必了，就是殿下平日里护着我点儿，我就心满意足了。”欧阳念笑得谄媚，“宗学的弟子瞧不起我，他们都欺负我，殿下一句话，就能让我好过不少。”
沈默寒眯着眼眸，看着他笑得一脸的谄媚，无端端的涌起一股子怒火，“宇文聂扬，你算计本殿下，还想让本殿下护着你？”
恐怕从他怀疑他有狂躁症开始，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他了吧，目地就是为了让他借用他的身份，让别的弟子不敢对他如何。
沈默寒眸中多了几分彻骨的冷意。
亏他还觉得他单纯。现在想想，这京都城中，又有哪一个人是真正单纯的人。
即便是这个传言从山野乡村里出来的世子，从他被卷入这场京都的漩涡里的时候，他就不单纯了。
“你说的话，本殿下记得了。你提醒本殿下的事情，本殿下也会查清楚，若是事情属实，本殿下自会将千两黄金给你。”
八皇子冷冰冰的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欧阳念傻眼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殿下，你之前说的，日后会护着我的话，还作数吗？”欧阳念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沈默寒：“……”
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想想这个定国公世子的出身，沈默寒又默默的转回头，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了一句，“给了你诊金，我便不欠你什么了，护你的事情自然作罢。”
“啊？”
欧阳念金灿灿的面具下，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殿下，你不能言而无信。”
沈默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殿下，我错了还不成吗？”欧阳念瘪了瘪嘴，一张脸上满满都是沮丧之意。
沈默寒抬眸看他一眼，心中的怒意莫名消了几分。
“你哪里错了？”沈默寒冷着脸问。
“我不该告诉殿下病情……呸，不是，我不该不及时告诉殿下病情。”欧阳念道。
沈默寒冷着脸不说话。
欧阳念讪讪垂眸，忍不住挠了挠自己金灿灿的面具，“那时候我与殿下不熟，我就算告诉了殿下，殿下也不见得会相信我啊。”
“殿下说我算计你，可是我没告诉殿下此事，殿下不也护着我么，我就想着，殿下大概当我是朋友，便想将殿下中毒的事情告知殿下。”
沈默寒眼眸动了动。
欧阳念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耳朵却是关注着沈默寒的动静。
不得不说，身为皇子，沈默寒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可以看得出来，他虽然生长在阴谋诡计之下，却还保持着几分难得的赤城之心。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忍不住出言提醒他吧。
毕竟就算自己不出言提醒，仅凭借那些药丸，他也能达到让八皇子护着她的目地。
欧阳念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晓这位大爷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这要是换了别人，别说哄人了，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殿下真该庆幸他有病。
“你叹什么气？”
空气里冷不丁响起沈默寒的声音，欧阳念抬眸，正对上沈默寒看过来的目光。
欧阳念一顿，道了一句，“殿下，我饿了。”
明日便是休沐之日，堂中弟子好些已经离开宗学，回了自己府上。
欧阳念在这里耽搁久了，也不知晓现在这个时间点，能不能赶上回春楼的饭点。
沈默寒嘴角抽搐，倒也没有再为难欧阳念，只道了一句，“既然饿了，那就走吧。”
“那殿下答应护我的事情……？”
沈默寒瞪了他一眼，“本殿下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欧阳念：“……”
方才谁说的，给了黄金就不必护着她了？
沈默寒和欧阳念是结伴出的宗学堂，走的时候，堂中已经没有了多少弟子了。
便见平日里喜欢遵守欧阳念的白峰，今日也早早便离开了。
也是，好不容易才来的休沐时间，他们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堂外候着马车，最低点奢华的一辆马车，旁边站了一个马夫，马夫的身边还站了几个人。
欧阳念一眼看过去，便知晓这几人全部都是练家子。
“殿下出来了。”
欧阳念和沈默寒刚走出去，马车旁的人已经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对着沈默寒躬身行礼，“见过八殿下。”
“起来吧。”
沈默寒面无表情，目光已经转到了欧阳念身上，“世子要去哪里吃饭？”
“嗯？”
欧阳念不解，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道人影。
那人原本想要上前来，却被八皇子的人拦住，双方僵持不下，眼看那人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烦。
欧阳念赶紧跑上前去，拨开侍卫朝前过去，看向来人，满脸惊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明日休沐，大哥来接你回去。”
欧阳战云看到欧阳念，脸上冰冷的表情瞬间融化，笑意蔓延眼底。
同他僵持的那些八皇子的人齐齐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念是和八皇子一起出来的，而欧阳战云显然又和欧阳念是熟人。
“咳咳。”
脚步声渐近，身后传来八皇子咳嗽声。
欧阳念放开欧阳战云，转过头，便见八皇子走了过来。
“世子，这位兄台，你熟人？”八皇子上下打量欧阳战云。
“是啊，他是我大哥，莫云。”
欧阳念唇角微弯，与有荣焉，说着，又指了指沈默寒，“大哥，这是我的同窗，八皇子。”
“八皇子。”欧阳战云做了一礼。
沈默寒也回了一礼，道了一声，“莫兄。”
一双目光却是落在了他与世子同款的的银色面具上。
这世子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怎的一个两个都喜欢戴着个面具？
八皇子和欧阳念各有人来接了，二人本该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八皇子却是不愿意回宫去。
“你们回去告诉母后，就说今日我在世子府住下了，明日再回宫。”
为首的人心下一惊，顿时哭丧了一张脸，“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沈默寒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废话怎么那么多，本殿下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们休要多言。”
“殿下。”内侍声泪俱下，“娘娘她成天盼着殿下回去呢，如今好不容易挨到了休沐的时间，这若是不回去，娘娘又该伤心了。”
沈默寒皱了皱眉心，“你去告诉母后，就说我在宗学堂学业繁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要在这京都城里逛逛。今日不回皇宫，便呆在世子府，明日便回去。母后会理解我的。”
内侍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样。他没法，只好去求助沈默寒身侧的欧阳念，“世子，您帮我劝劝殿下吧。你与殿下同窗，你若是劝了殿下，想来娘娘也会因此厚待你的。”
欧阳念眉心拧了拧，这个内侍，他自己不敢惹怒沈默寒，便要将矛头对准自己么，还抬出那位娘娘压她？
“公公严重了，我倒是想帮你劝劝殿下，只是殿下的意思，岂是我能够左右的。我觉得，公公还是照着殿下的意思行事才好。”
欧阳念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离得那位内侍远了一些。
内侍愣住。
沈默寒已经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心，冷声质问道，“你这奴才究竟什么意思。本殿下今日就是不想回去，你回去了将本殿下的话告知母后便可，缘何几次三番的来烦扰人。”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显然已经有了要动怒的迹象。
内侍心头又是一惊，再不敢多言，留了几个人在，自己回去复命去了。
沈默寒便厚着脸皮，蹭上了欧阳念的马车，“本殿下同世子乘同一辆马车，想来世子不会介意吧。”
欧阳念：“……”
坐都坐上了，你问我介不介意，我能说啥？
马车上，欧阳战云睨了一眼坐上来的沈默寒，并未多言。
欧阳念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世子府，而是先去了一趟回春楼。
这个时候的回春楼和醉仙楼，两家的生意都异常的红火。
欧阳念的身份，回春楼里知晓的人不多，这时候苏风白又不在，店里的其他伙计也都只当他是定国公的世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
几人要了一间上好的包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上了二楼。
回春楼的名字，沈默寒也听说过。
之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躁之症，所以鲜少出来这些地方。今日倒是第一次来这回春楼，看着什么都新鲜。
“殿下之前没来过回春楼。”欧阳念见沈默寒四处张望，不由问了一句。
“嗯。如果其他地方，没来过这里。”沈默寒道。
“那……殿下觉得此处如何？”
“甚好。”沈默寒中肯道。
这里虽然是包房，但是包房有窗，他们的座位在窗前，坐下来就可看到一楼景况。
一楼的中间是空出来的，有让人消遣的小玩意儿，很是热闹。
沈默寒看了欧阳念一眼，眼眸微顿，道了一句，“看起来，世子对着京都城，似乎很是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