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海,我向往大海。
我已经80多岁了,我不记得每一件快乐的事情,却清楚的将所有的悲伤都印在了脑海里,每一帧都清晰到让我无法忘却。14岁那年,我的父母离婚,而妈接受不了爸爸的出轨,抑郁而终,从此我的快乐也随着妈妈去了天堂...只留下一个没有心的躯壳。
我变得没心,却依旧会痛。梅雨时节会痛,热闹人群中会痛,除夕年夜饭时会痛...
我这一生都是痛苦的。我走在人群中,看着人间的温暖,却离我渐远,我伸手去——抓得一手空。
所以,我不想再活着。
而且,我喜欢大海......
2013年6月1日晚,我独自一人朝着大海走去,整个海滩空无一人。
我醉醺醺的,但不是我自己喝醉的,可能是关荷,江雪......
我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无论是谁,都不再重要。
此刻,我将自己放空,只静静的走向大海,求它把我带走——这是我剩下唯一的愿望。
阳光下的金沙滩,一望无际的海天相接是美丽的;但夜晚的大海,更有一种吞噬的恐惧,黑暗下波涛汹涌,震慑人心。然而我并不畏惧,相比人心和城市,我喜欢大海,无论何时的它,都给我带来心安。
我的裤脚被海浪打湿,脚步依旧向前。渐渐,海水没过我的腰身,缠住脖颈。
最后一眼,我的周围全是黑暗,只剩风和浪呼啸在耳边。
而远处灯塔的微光,可惜我没有看见。我的一生都是痛苦的,所以,我已习惯黑暗,灯塔有光,城市亦有光,我却望不见。
我闭上双眼,决然的仰下去,倒入大海的怀抱中——风声和海浪声随着我的没入而变得安静。
我的眼角噙着泪,嘴角却上扬。这一刻,我竟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面对死亡,我竟这般冷静极致。我落入海水中意识到,对生——原来早已没有一丝留恋......
小鱼小虾撞到我的身上,又惊恐的逃走,好似它们也认为我是瘟神一般,然而我也不再在意。
越来越多的气泡从我的嘴里,鼻孔里冒出来,我强忍住不挣扎,此刻,只等它带我走。
我有些难受,但我依旧心如止水,外面的世界已没有能让我停靠的地方,而我——也不再留恋。
只是我没能抵得过本性,我的肉体开始挣扎起来,头不断的从海浪上冒出来,人从出生时便有的求生本能,像大自然的力量一样强大,让我无法抵抗。
然而我的心却是死的。
直到慢慢的,我脸色苍白,意识模糊...再次安静下来,任由海浪推我去远方......
我慢慢的沉下去,沉穿过海底,继续下坠,此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原来它一直都在,它突然向我传来一阵遗憾,却始终没告诉我在遗憾什么,我低头看,看见一个空壳的心在跳动。
是啊,空壳的心,又能遗憾些什么呢?
我的眉头轻皱,好像,好像有什么环住了我,却不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可怎么也睁不开。
“醒醒...醒醒......”旁边有人喊着我。
而我安静的躺着,已经没了意识,只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姑娘,这大好年华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我被一个好心人带到了海滩上,他救了我——只是没经过我的同意。他使劲的压着我的心脏,水从我的嘴里流出来,我甚至还咳嗽了几声。
而之后好大一会儿,我还是安静的躺着,没有一丝动静。
他有些纳闷,伸手在我的鼻子下探了探,自言自语:“明明有呼吸了,怎么还不醒呢?”
他在海滩旁散步,看到了我的挣扎,这才发现了我,将我救了上来。
或许,是我不想醒来。我来到这里,来到海,本就不要再活着。
我的心已死,然而却是我抵不过的肉体的挣扎,我无法阻止的本能,让他救了我。多么可笑!
之后,我陷入了沉睡,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早,我伸了个懒腰,舒服的醒来,我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等着吃早饭。
我下楼,桌上并没有白米粥,什么都没有。我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妈都是做好饭在桌边等我的。
于是我去厨房看看,而那里也是一片冷清,丝毫没有做饭的样子。
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我又急忙走出去。
竟是我爸妈在吵架,还吵得那么激烈。
他们从没吵过架的,我还在震惊中,却见他们在楼上书房门口,我爸使劲推了我妈一把,就看见妈直直的从楼上掉了下来。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是场噩梦。
还好是场梦,我轻吁一口气,重新倒在床上,明显感觉到心还在怦怦直跳。而想起这个梦,我实在没忍住暗骂一声:“王八蛋!”我恨我爸,他就是个王八蛋。
即刻我又意识到不对劲,我看了眼被褥,不禁皱起眉头,这不是我的床!
我再次坐起来,环顾一周后发现,这也不是我住的地方!
终于,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还是自己的,只是有股怪味儿——好像是鱼腥味?
但我没感到惊讶,相反我很快的就略过这些,心想:肯定是昨晚又喝多了。
我淡定的起床,准备离开这儿。
我不是怪人,只是这样的情况我早已见怪不怪,没什么值得去惊讶。我的生活一向这般浑浑噩噩一团糟,一塌糊涂没人管。
我一下床,脚却传来阵痛,传到心脏钻心撕裂的疼,我忍不住嘶的一声,又坐回到床上。我皱着眉头忍住痛,抬脚一看,脚心上竟有块纱布。
我有些奇怪,不过仅一刻,我便略过。
这次我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一瘸一拐的打开房门。
血慢慢的流出来,但我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跳一跳的疼。
“你醒了。”外面客厅沙发上,有人和我说话。
是个男生。果然是个男的,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而是径直朝着门走过去——我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