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一双表兄弟,几乎同时得子。
丁杰,当时家财万贯,刚出生的儿子,取名丁聪,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从出身,到九朝,满月,家里客人络绎不绝,客人送来的礼品,几乎摆满房间。家里的佣人多就不多说了,专门为丁聪请的奶妈,就有三个。
而他的表弟,赵伟,虽然生个儿子也欢天喜地,但家徒四壁,贫苦不堪。
他给儿子取名赵争,就是想让他争口气。生下来妈妈奶水不足,除了吸一点妈妈的奶水外,靠米汤来补充。
开始的时候,米汤里面还加些红糖,后来,连红糖都没了。
丁杰是个有良心的人,经常帮助他这位表弟。只是无赖,世事弄人。赵伟当时做什么亏什么,运气差到极点:卖面,米贵。卖米吧,面贵。真个是:靠山山崩,靠水水浑,靠个围墙倒栽葱。
到了丁聪、赵争发蒙年纪,丁杰把赵争接到家里,请私塾老师授课。
一来,帮助下表弟。二来,也为丁聪读书有个伴。
请的是名师,授课水平高。这两个孩子也特别争气,学习成绩都好,一听就懂,一点就通。
两个孩子感情非常好,形影不离。既是最好的书伴,又是最好的玩伴。十三岁,就一起中了秀才。三年后,一起中举人!
两人都赢得旁人的羡慕,都是大家公认的幸运儿。中举人的同年,二人都迎来洞房花烛夜,两个人结婚,都是丁杰一手操办的。
随着二位少夫人腹部隆起,两兄弟在学业进步的同时,又有新的谈论话题。一天,二人说起娃娃即将出世,就说:如果两娃娃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就结成兄弟或者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现在定下娃娃亲,指腹为婚。这样,就会亲上加亲。
赵争的孩子先出生,虎头虎脑的一男孩。孩子顺利出生,赵争及其家人自然是欢天喜地。丁杰也带着丁聪,赶过去祝贺,并带去大量贺礼。老兄弟和少兄弟把酒言欢,高兴至极。
一月后,丁聪的女儿出世,一家人也是非常高兴,大摆筵席,大宴宾客。赵伟父子过来祝贺,免不了兄弟情深,对酒当歌。顺便在乡人的见证下,把娃娃亲定了下来。两家人都欢欢喜喜,特别是赵家,更是喜不自胜。
两年后,各自又添一儿子,大家自然欢天喜地,不提。
那一年,正是会试年,表兄弟俩正20岁,年轻有志,意气风发。他们摩拳擦掌,正跃跃欲试,准备进京城赶考,不料,突然一场大祸降临丁家。
丁杰生意被骗,并且还吃上官司,县老爷把白说成黑,黑白颠倒,反断被骗的丁杰有罪。那丁杰一生,顺风顺水。哪里碰到过这种事?他据理力争,反被抓去坐牢,在牢中惨遭毒打,气急之下,一命呜呼。丁聪的娘受此打击,也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丈夫去了。
好个丁聪一家,生活直接从天上跌落到地地狱。田产、房屋被查封,随后划给别人。父母双亡,衣食无着。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丁聪一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日常生活都难以为继,还有要债人经常上门来吵闹。天天无宁日,夜夜愁温饱。
丁少爷历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突然遇到变故,简直束手无策。一个好心的佣人借给他一间低矮的茅草房,才解决了全家暂时安身问题。看着一双嗷嗷待哺儿女,看着夫人期盼的目光,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吃饭、穿衣问题。
吃饭、穿衣对丁聪来说,从来是不考虑的问题。现在,这些像大山一样,压在头顶。儿子还是一岁多,还不谙世事。
女儿丁嫒,原来万众疼爱,要什么给什么。琴棋书画都开始学习了,现在,能吃饱,就不错了。至于学习,那个就不敢想了。
赵争可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虽然这些变故,对他也有很大影响,但他还是决定进京赶考。他过来了几次,除带些日常用品给丁聪外,最主要的就是鼓励他一起进京,参加会试。
丁聪看看孩子,又看看夫人,坚决地摆摆头。
赵争在父母的支持下,卖掉老屋,筹些钱款后,独自进京赶考。
丁聪托了不少人,才谋到在一家私塾教书的机会。因为刚教书,没经验,工钱也不多。老婆也帮着做些缝补等事,补贴家用。
女儿丁嫒非常懂事,在家带弟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一家算是慢慢安顿下来。
不是丁聪不想去会试。去京城,路上盘缠不说,还要在京城吃、住,这钱哪里来?即使这钱能够借到,家里怎么办?夫人从小娇贵,除女红外,哪做过事?如果自己走了,她们怎么生存?
晚上从私塾回来,做完些杂事后,看着曾经看过的书,他都会暗地里流泪,还不能让夫人、孩子们看见,只把这些痛苦,长埋在心间。
赵争有父母帮衬,虽然也难放下,但还放得下。
几个月后,会试放榜,赵争高中进士,并留在京城当差。赵争一家高兴自不必说,丁聪也为这个兄弟高兴,毕竟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有了回报。
赵家也非常感恩,赵伟夫妇经常过来,帮他们打理家务,赵争的大儿子赵高,也是跟着爷爷、奶奶过来,与小丁嫒下棋玩。两个孩子,爱好有区别,唯独围棋,都特别喜爱。每次在一起,只要有空闲,两个都手谈,嘴巴也不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赵争每次从京城回来,总是先来丁聪这里,既跟他讲讲朝中的新闻,也总是劝他不要放弃会试,平时努力攻读。
不知不觉就过了四年,赵争在京城站住脚根,回来把父母、老婆孩子接去京城,一家团聚。
那年也正是会试年,赵争带信给丁聪,叫他今年务必进京赶考,并给了他盘缠,进京后,也能住在家里,省了吃饭住宿费用。
丁聪和夫人商量后,决定进京,考一次。人生总要拼博的!荒弃四年攻读,捡起来虽说不容易,但在私塾教书,多少还是接触了,他在考试前,晚上拼命地自习相关内容。
告别妻子、孩子,丁聪踏上进京赶考之路。到京城,好兄弟在那儿接着他,安排在自己家里住下来,虽然房间很小,大家挤在一起,特殊时期,可以理解。
考完,不等放榜,丁聪就回来了。他不好意思总打扰赵争兄弟,他也刚在京城站住脚。还不富裕。
到放榜,丁聪名落深山。他极其失落,本来觉得考得不错,不料是这个结果。
几个月后,传来这届贿考的消息,处理了主考官员,但考试木已成舟,就没有重考。听到这个消息,丁聪反而越发消沉,心想自己命运不济,霉运当头!
赵家最初去京城的几年,总会抽出时间,回来到丁聪家里拜访,两个孩子也不生分,十分要好,总是粘在一起,下棋游玩。
丁嫒特别懂事,田地里的事,什么都做,在家纺线织布,样样都行。只要能帮助家里,她都愿意去做。琴棋书画基本丢光,唯独晚上有点空,她总会把围棋拿出来,把玩一番。有时晚上时间太晚,父母总是怕她下围棋影响休息,导致影响身体,经常制止,但她也不说话,也不听劝。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小心思:赵高现在家庭富裕,功课又好,如果将来嫁给赵高,自己没什么文化,人家会不会嫌弃?如果有围棋,还能跟夫君经常手谈,那是最大幸福。何况,自己特别喜欢围棋,所以要坚持。
本地人见到她下围棋,大多会嘲笑她。那个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下棋,就是男人的事,哪有女孩下的?但不管别人怎么嘲笑,她也不生气,不跟别人理论。
又过两年,赵家渐渐来得少了。有时,丁聪想去拜访赵家,但路费实在太贵,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