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白天分外可爱,送来许多人喜欢的光芒,驱散了人们内心的黑暗。此刻的皇城要比白光还要热烈,红袍和紫袍汇成绚烂的海洋,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六皇子关押在大理寺监牢的消息如微风吹进了每一个庙堂重臣的院落,改变了朝臣们的脸色,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朝臣们内心想法各自精彩,脸色古井无波,没有去询问其他朝臣的意见,收到了一条震撼性消息就像没有收到。
庙堂之首的林相也收到了六皇子入狱的消息,使了一些手段,探听到消息的原委,稍加思考,知晓六皇子绝无胆量刺杀太子。所谓刺杀太子必定是他人的栽赃陷害,最大的获益人必定是太子。眼下的皇帝暴怒不已,为六皇子求情会触动皇帝最为敏感的神经,唯有淡化此事,找出有利于六皇子的证据,方能平息皇帝的怒火。林相心念到此,察觉到事情的关键,就是绝对不可为六皇子求情。
王公贵族们从秋河山回到各自的府邸,没有去关心空无一人的六皇子营地,心照不宣地知晓六皇子的去处。当听到六皇子下狱的消息,他们没有惊讶,反而隐隐地期待一幕好戏,看一看庙堂内是否真的有不懂皇帝脸色的家伙,好奇事情最终的结果。
繁华的帝都内终有一片寂静之地,没有外界的喧嚣,被从帝都内剥离,快要从人们的记忆内被遗忘。饱经风霜的庭院重现生机,多年没有开枝的老树长出了新芽,一些藤蔓缠绕上走廊的柱子,为荒芜的庭院添上几分生机。
两个守家的人看到归来的白无冷没有任何的欢迎表示,还在忙碌手中的事情。岚可羽坐在走廊下,膝盖处摆放着白无冷所给的书籍,两根手指演练符文大道,手指头冒起银色的光芒。祁霖躺在假山,面朝蓝天,淡淡地看了一眼进门的白无冷,继续玩弄手中的白银。
“京兆府没有来人吗?”
狩猎的第二天就超过了七天大庆,按照京兆府的判决,岚可羽应在当天启程前往雷山。岚可羽如今安在廊下,说明京兆府的判决没有执行。
“京兆府来了一个班头,说是来执行京兆府的判决。可是,班头没有看到你就回去了,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白无冷皱眉,不理解京兆府的行为,走向长廊,打算找一个地方坐下休息。
沉思的岚可羽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猛然从沉思中回过神,一抬头看到归来的白无冷,喜悦之情跃然脸上,拿起膝盖的书籍,急忙行了一个弟子礼。
“京兆府可曾来人?”
“来了。”岚可羽也是皱眉,不解京兆府的行为,“班头问了我们关于师父的消息,听到师父不在此地就离开,直到现在没有出现。”
众人正在讨论间,大门出现了京兆府的人。来的人是来过一次此地的班头,一身皂色的捕快服饰,带着一个方正的紫色帽子,手中捏着一份文书,盈盈笑容,踏进了僻静的庭院,向老神仙行后辈礼。
“恭候老神仙多时。”
“为什么京兆府没有押送我弟子前往雷山?”
班头故作惊讶,晃了晃手中的文书,“小人此来正是为了老神仙弟子的事情。刑部对老神仙弟子的案件重新下了判决,下发了一份文书。这是文书的复件。”
班头递上了手中的文书。
文书盖有刑部的大印,没有修改京兆府的判决,只是添加了一条。这一条条件至关重要,暂缓一年执行判决。
“老神仙若是没有异议,小人请回了。”
老神仙当然没有异议,对于刑部的判决不好多言,身为太子中毒案的主审官,只和大理寺卿略有交情,和刑部是两眼一抹黑。班头见老神仙脸色古怪,心内狐疑,转过身离开了庭院。
“为什么?”
“师父是怀疑此事是有人操控?”
岚可羽一言点明其中利害,对于刑部的好心没有感觉。
京兆府判决的案子需要上报刑部,连同此案的调查材料一并交由刑部,请求刑部最终定夺此案。刑部查阅案卷,需要去查找宗卷的疏漏,若是肯定京兆府的判决,便会盖上刑部的大印,发还京兆府。京兆府收到刑部的批准文书,方可执行判决。
刑部暂缓一年执行京兆府的判决,分明是要白无冷留在帝都一年,不允许白无冷离开帝都。刑部的判决到底是谁的意思?
“我本意是抽身离开此地,后续交由我剑阁门人处理,带你前往雷山修行。刑部暂缓一年执行对你的判决,是希望我不要离开此地。刑部的举动到底是谁的意思?太子、六皇子、林相还是皇帝?”
“想这么多做什么!”祁霖抛起手中的碎银子,“反正剑阁的人还没来,多待几天也无妨。”
“不是。”白无冷无奈道,“你初到帝都,处处不满帝都的气氛,现如今倒是为帝都说话了。”
祁霖继续玩弄碎银子,不回答白无冷的问题。
空中的碎银子抛起又落下,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正如人们躁动的内心。宫殿前的广场有一朵奇形怪状的花朵,分为红色和紫色。红袍和紫袍的朝臣们大部分来自御史台,紫色长袍的御史大夫跪在最前方,手中捧着奏章,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大声疾呼,诉说六皇子的冤枉,希望皇帝网开一面、不要误中他人奸计。
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领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等人一同大声疾呼,手中捧着奏章,对着宫殿大喊,吵得广场分外的热闹。
宫殿大门两旁的小内侍充耳不闻,眼观鼻口观心,听不到广场吵闹的声音,也不向上面汇报。
广场吵闹的声音越不过重重走廊,打扰不到御书房。御书房的两扇窗户从内推开,流通外面新鲜的空气,也无法熄灭皇帝暴怒的脾气。
一张长条桌案的一角摆放着一摞厚厚的奏章,立刻冲散了皇帝狩猎归来的好心情。第一眼看到一摞厚厚的奏章,皇帝还以为帝都内发生了不得的事情,急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章,翻开其中的一页,脸色立刻一变,气冲冲地扔出了奏章。
宋大人急忙捡起奏章,放在了桌案。
“放肆!放肆!一群悖逆臣子!”
皇帝又拿起了几本奏章,脸色阴沉如水,一怒之下,推掉桌案的所有奏章。
宋大人使出一个颜色,召来小内侍们,捡起地面上的奏章,随意地看了几眼奏章的内容,才明白皇帝暴怒的原因。所有的奏章来自于御史台,为六皇子求情,认为秋河山刺杀案存疑,不应该归罪于六皇子。
“庙堂重臣们秉公直言,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小内侍们捡起所有的奏章,后退着离开,无声地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秉公直言?”皇帝冷哼一声,“沽名钓誉罢了。一本本奏章都说六子无辜,这场刺杀是太子自导自演,却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完全凭着自我的猜测。每一个人说得话都像是亲眼见证刺杀的经过,着实可笑。”
“陛下的动怒也有几分道理,却与陛下近几年来压制太子有关。陛下近几年采用平衡之道,以六皇子压制太子,培养出一批拥护六皇子的庙堂重臣。拥护东宫的重臣屡屡遭到打压,拥护六皇子的朝臣反而官运亨通。眼下的果便是当初的因。”
皇帝皱着眉,神情有几分不悦,略有怒气,盯着宋大人,“依你的意思,眼下的情况是寡人的自作自受?”
宋大人弯着腰,拱着手,一言不发。
皇帝自知理亏,今日的局面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暴怒的脾气消解几分,不再和宋大人追究,思考破解广场闹剧的方法。御史台上呈奏章,来到广场大闹一场,摆明是在明面为六皇子撑腰,逼迫皇帝减少对六皇子的惩罚。
“召林相。”
传旨的命令过了半刻,宣读旨意的小内侍带着林相来到了御书房。林相一身紫袍,瘦削的脸庞留着一小缕胡须,向皇帝行礼。
“林相看到广场的御史台吗?”
“微臣见到了。”
“可有解决的办法?”
林相看到皇帝不悦的脸色,心中思忖,有了一条应对之策。
“御史台上本意为保护六皇子,喊出的冤枉不过是糊涂之言。陛下可下一道圣旨,选择公开审理此案,便可平息御史台的愤怒。”
皇帝的眼睛皱成了一条线,压住内心的怒气。
“林相可知六皇子下狱的原因?”
“意图刺杀太子。”
林相不卑不亢,直言说出了六皇子的原因。
皇帝缓缓点头,双指敲击着椅子,思忖片刻,赞同了林相的方案。
“林相来筹谋此事。”
林相弯腰感谢皇帝,心内是一片苦涩。御史台冒然上书超出了林相的预料,想要挽回局面已然来不及了,幸而皇帝没有动怒,林相才可使出手段,遏制御史台的荒唐举措。
林相离开御书房,走出重重的走廊,来到了宫殿,见到广场上跪拜的御史台群臣们。
“诸位大人可真是不嫌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