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会是一个好戏曲,也是一个好夜色。
太子府的上下灯火通明,把守住每一个关键角落的羽林军领到了一个火把,或是把火把插入地面,或是放在墙壁上的凹槽。小厮们回到各自的庭院内,谨遵大理寺卿的命令,在庭院内溜达,直到黄昏,才回到屋内休息。一天的时光,上午遭受大理寺卿威势上的折磨,下午又在优哉游哉地度日,小厮们都是身心俱疲,一躺到床上便是鼾声四起,顾不得许多了。
夜色暗下许多,太子府内便明亮许多。
一墙之隔的大街上,散漫的行人们握着一个酒壶,对天狂饮,任由清酒打湿长衫,博取三两醉意。行人们走到太子府的大门前,看到往日的小厮们换成了银盔银甲的士卒,不由得指指点点,被士卒们一个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街道上的行人们渐渐稀少,酒楼合上了大门。大红灯笼照亮了昏暗的街道,行走在阴暗处的野狗来到酒楼的后门,等待一天的晚餐。
幽暗处响起了野猫的声音,野狗闻声抬起了脑袋,警惕着四周,最终不舍地离开了。成群结队的野猫从四面八方而来,或是从屋顶上跳下来,或是从黑暗处走出来,或是从木板的下方溜出来,聚在吃食的四周,看护着今夜的晚餐。
巡夜的城卫军游走在帝都内横贯八方的街道上,为首的人提着一盏大红灯笼,照亮四周的街道,余下的几个人右手握住刀柄,小心四面八方的动静。
大理寺卿因为查案的需要,暂住了太子府的前院。太子府的前院与太子府的后院相隔,却与小厮们和附臣们的住处颇为接近,只需要穿过几个庭院,就可以来到任何一方的庭院。大理寺卿此时正坐在走廊下,正襟危坐,手旁是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碗好茶。
大理寺少卿、大理寺正和大理寺丞等人站在大理寺卿的两边,听候大理寺卿的吩咐。
“知会好各处了吗?”
“都已妥当,通知到各处。请大人放心。”大理寺丞回道。
“好啊,我们就等这场戏唱起来吧。”
大戏的幕布被拉开了。大堂的大门左右是今早审问的小厮们。小厮们目光呆滞,身上的关键穴位插上了银针,脑袋上的银针尤为醒目,瘫坐在石板,背靠着墙壁。
一名小厮的脑袋冒起一股子热气,竟然冲飞了脑袋上的一根银针。余下的银针跟着被弹飞,射中了小厮的左右。没有了银针束缚的小厮,宛如中了魔怔,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声音,跑出了走廊,冲到了庭院的角落。
把守的羽林军拔刀出鞘,来不及震慑,竟被小厮双拳打倒在地,回过神来,看到发狂的小厮跑出了庭院。羽林军取下随身携带的信号弹,向天空发射信号弹。
信号弹在天空爆炸,炸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这场戏,终于开始了。”大理寺卿瞧见了天空内的烟花。
看见烟花的羽林军纷纷向发射信号弹的位置靠近,最先来到此地的人是巡逻的中护军,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发狂的小厮还是了解到钢刀的威胁,和中护军在原地转起了圆圈,视线锁定着明晃晃的钢刀。唯有夺下钢刀,小厮才有一条出路。
把守庭院的羽林军向一处集合,放弃了太子府的关键位置。太子府的附臣们点亮了油灯,提着大红灯笼来到了庭院,聆听四方的声音,辨认打斗的位置。庭院内、走廊下和房屋内的附臣们面面相觑,随后心照不宣地回到了房内,熄灭了桌子上的油灯。
小厮们被相邻的打斗声和喊杀声惊醒,纷纷掀开了温暖的被褥,点亮了油灯,推开窗户,听着热闹的打斗声。没有一名小厮推开门、甚至是来到庭院内欣赏近处的热闹。一颗颗脑袋挤在窗户上,贪婪地偷取外界的声音,却又害怕外界的刀兵,庆幸没有招惹到外面的是非。昏暗的房间倒成了他们的安乐窝。
唯有一名小厮还坐在床上,脸色比夜色更暗,心中七上八下,外面的热闹和小厮们的讨论尤为刺耳,因为他发现自己藏在墙壁内一处夹层的毒药少了几分。
这可就要了命了。
自己藏在墙壁内夹层的毒药少了几分,太子便在今日中毒,任谁都会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小厮后悔不迭,心中暗骂,到底是哪一个蠢货偷走了自己的毒药!
那个偷走自己毒药去给太子下毒的蠢货到底要不要被自己救走?
管家劝自己不要去救,静观事态的发展。
小厮的内心不安,一副肝肠仿佛放在火上烤,没有片刻的安心。今日的下午,小厮看着其他的小厮们走进大堂,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一个蠢货说出了拿到毒药的位置,就像是站在一块薄冰上,没有片刻的安全感。
“武哥儿,你不看热闹吗?外面打得可开心呢!”趴在窗户的一名小厮看到床上发呆的小武子,向他挥手,邀请他一同观看外面的热闹。
“有啥好看的。”小武子披着一件单衣,跳下床,走到窗户边,听着近处的打斗声音。
中护军和小厮僵持,先前的几刀被小厮避开,想要偷袭的念头也被小厮看穿,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一个黑衣人竟然翻墙,落在羽林军的面前,一柄长剑舞出万千幻影,逼得羽林军连连后退。中护军一刀劈向黑衣人,大刀和长剑在空中相接,竟被长剑压制住,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被敌人打飞了大刀。
大刀插入墙壁,刀身晃了几晃。
黑衣人收起长剑,侧身避开小厮的猛扑,单手抓住小厮的腰部,卸下小厮的发力处,安慰道,“别惊慌。我是来救你的。”
小厮闻言,不再折腾。
黑衣人提起小厮,步步后退,手中的一柄长剑威胁众多的禁军,安稳地退入了幽暗的庭院。
看热闹的小厮们一瞧见黑衣人闯入了庭院,慌作一团,从桌子上起身,纷纷回到了床上,连窗户都忘记关上了。
小武子站在原地,看到黑衣人怀抱的人是太子府的小厮,心中多了份莫名的滋味。
黑衣人一剑劈开了大门,跑到走廊下,背靠着墙壁,对着黑魆魆的屋内压低了声音,“快跟我走!这个蠢货已经把一切都招供了!”
小武子并不认识黑衣人,与发狂的小厮也不是熟识,却知晓黑衣人口中的事情。
可这若是一个陷阱呢?
小武子犹豫了。
“小武子,快回来,别看了。”床上的小厮缩着脑袋,对地面上的小武子低声道,害怕惊动大门外的黑衣人。
黑衣人单手抓住小厮,听见了门内的窃窃私语,一眼瞥见立在原地犹豫的小武子,从脑海中翻出了花名册的记忆,想起了小武子的全名,“刘武,你还在犹豫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听到黑衣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刘武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冲到外面,先瞥一眼黑衣人怀中的小厮,“你能带着我们两个人离开吗?”
“当然不能。这个蠢货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带走也没有用处了。”黑衣人目光紧盯着庭院大门处的羽林军们,“先前没有人来找你问话吧?”
“没有。”刘武只能相信眼前的黑衣人了。
“准备好。”黑衣人丢出手中的小厮,将长剑换到了左手,右手抓住刘武腰部的衣服,踩着地面一下便起飞了,一脚踢中小厮的腹部。
空中的小厮被黑衣人一脚踢中,如一支利箭射向中护军等人,砸在石板,滚了几滚,已是鼻青脸肿。
刘武被黑衣人抱着,脸庞对着地面,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来源,唯有希望离开太子府,再和管家接上线了。
“我们还没有走出去吗?”刘武估算着路程,早已该逃出了太子府,眼下还在太子府内逗留。
黑衣人没有回答,还在继续赶路。
刘武心头一惊,察觉到不安感觉的来源。可惜的是,为时已晚。刘武想要翻身,却被黑衣人大力钳制,连个转身都做不到,使不上半分力量,如同一个木偶。
刘武耳边的风声停了,猜测是黑衣人到了目的地,积蓄着力量准备反击。
黑衣人落地,扔出怀中的刘武。两旁的大理寺丞眼疾手快,不等刘武落地,便将手中的枷锁套在刘武的身上。
“大人,这就是小厮院子内的鱼儿。”黑衣人扯下面罩,向大理寺卿行礼,走到了大理寺少卿的旁边。
刘武才抬起头,便觉得脑袋被扎上了一针,顿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竟连四周的天地都在旋转。
“今夜这场大戏,有了一个漂亮的落幕。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大理寺少卿等人起身答应,弯腰恭送大理寺卿。
脑袋上被扎了一根银针的刘武痴傻地瞧着前方,跟着两旁的人学得有模有样,恭送大理寺卿。
“小鱼儿上钩了,大鱼儿也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