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洞底休息了会儿,顾卿文逐渐回转了一些力气,于是挣扎着从吉枫身上翻下身子,回过头要去将吉枫给扶起来,然后她一动他,他就痛得轻哼了声,动弹不得。
这时候,顾卿文才惊诧的反应过来吉枫受了很严重的伤。
表面上看,左胳膊,胸口,还有腿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衣服破了好几块,几处擦伤,但也有几处伤口非常深,流出来的血将他黑色的外衣都浸透了。
然而之前,他却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垫直直就摔下了这个深坑,后来甚至还一声不吭的任她躺身上躺了那么久。
直到这时候,吉枫还要逞强,艰难的动了动胳膊,虚弱冲她笑着说:“就是麻了,小伤,不妨事,只不过现在需要躺一下而已。”
“真的?”顾卿文慌得声音发抖。
“真的。”
为证明自己的话,吉枫还想要翻身坐起来,结果偏身一动,不管是他,连顾卿文都听到了声清脆的骨头响,再然后就是吉枫张嘴无声痛呼,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儿,跟个包子似的。
“啊好了好了,不能动就不要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躺你身上的,我动不了,我我……”
“不要自责。”吉枫额头疼得冒冷汗,脸早就白了,连嘴唇都苍白起来,可他还是尽力扯了个比鬼还难看的微笑,“那些黑衣人身手都很好,若单打独斗,我尚有胜算,但他们人手众多,若不是我同娘娘你一起掉入坑底,今日我怕是难逃一死了。”
“这时候还说什么安慰话!”
顾卿文急了,“刺啦”一声就撕破了自己纱裙角,因为着急,好几下才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一块布块,然后在将布块撕碎成布条时,因为力气不够,她竟然就直接要动嘴来撕扯。
吉枫看不过眼,一把拽住了顾卿文的手腕要阻止她:“娘娘,算了,这……”
“算你个头!”
顾卿文把他手一甩开,二话不说扯着布的一端,用嘴咬着另一端,两边一起用力,“刺啦”,布条就被撕出来了。
“娘娘,你完全不必如此……”
“你少废话,你现在得赶紧止血。”顾卿文忍着极大的恐慌,开始上手给吉枫的手臂和腿包扎伤口,“刚才听那声,不知道是断骨还是骨折了,接骨我不会,你们习武之人有没有什么应急的法子?”
吉枫此时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手臂,于是强撑着虚弱睁眼,就瞧见自己头顶,顾卿文着急忙慌给自己包扎手臂的样子。
这时候的顾卿文非常狼狈,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泥,脸颊被飞石溅到划了一道十分小的伤口,看着好像连血都没怎么流就结痂了,但还有红色的一条线挂在她右眼底下,瞳孔里满满的都是害怕和恐慌,着急起来动作也有些没轻重,手指几次勾住他衣服然后带动了他的伤口。
但还是好看。
让人想这么一直看着,看着,然后安然睡过去。
“吉枫,你怎么样了?你说说话成吗?别睡啊,你千万别睡,听老人说,这野地里受伤,睡了就死定了!你千万别睡!”
“吉枫……你……你可千万别死啊……”
“吉枫啊!”
顾卿文千金小姐出身,围猎的陷阱见过,打着的猎物见过,她以为自己比城里其他小姐要有魄力得多,然而直到今天,她真正落入这样的境地,满身污泥,举目无援,同伴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这叫她怎么能不害怕不慌张。
这人没声了,连眼睛都闭上了,顾卿文吓得大哭起来,也不顾手上的脏污捧着吉枫的脸就开始拍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他脸上,烫得吉枫一下就从梦中醒转过来了,睁开了一丝眼睛,看见顾卿文张皇失措涕泗横流的脸蛋。
还是好看。
“小人就是……有些累了……伤没那么重,不至于……”
“死”没说出口,顾卿文再受不住,“呜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吉枫的脑袋在怀里就开始嚎,嚎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绝处逢生生得妙啊顶呱呱,总而言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哇……”
顾卿文紧紧勒着吉枫的脖子,哭得中气十足,越勒越紧,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后来,顾卿文简单收拾了一下吉枫,然后按照他的指示,将他拖到了坑底壁边靠着,同时闭了嘴。
吉枫说,要等着有人路过再放开她的喉咙。
看着头顶起码十几丈的坑壁,顾卿文心中一片苍凉。
“吉枫,你休息好了吗?我可以喊了吗?”
“顶上还没有人过呢,喊了没用。”
“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
“听得到脚步声。”
顾卿文看了看吉枫,又看了看头顶的蓝天,失望的“哦”了声。
吉枫将她这模样尽收眼底,挣扎着坐正了一点:“不用怕,我只是收了些皮肉伤,挨了两掌有点内伤,然后断了几根肋骨,腿骨折了,就这些而已,等我休息一会儿缓过来……”
“而已什么啊!这么重的伤就别逞强了!”顾卿文嘟哝,“连剑都没了还好意思逞强……”
“这点伤真的没什么,以前我受过的伤比这可重多了,而且那时执行任务,总是只身一人,受了伤也只能自己挣扎着包扎,骨折了爬也要爬到安全的地带,如今,能有娘娘在身边,”吉枫对顾卿文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我已经很开心了。”
顾卿文生气小声骂他了句“傻子”,然后问:“陛下从前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任务吗?”
吉枫摇头:“不,不是陛下。”
顾卿文眨眨眼睛,没再继续往下问,这种陈年往事,她希望吉枫能自己主动同她说,有时候总觉得这人简单又直率,但有时候,看着他的背影,猛然间又会觉得悲伤。
然而他又很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喜悦。
“你说,这洞这么深,是谁挖的?大路中间挖洞,这不是摆明了坑我们这队嘛。”
“可能,是公主殿下和王爷的人,刚才那些人的拳脚功夫我熟悉,其中两个使的是衢州胡道人独有软鞭手法,据我所知,此人几年前被王爷收入王府做了门客。”
“你这都知道?!”
“……陛下身边,略知一二。”
“陛下对衢州查这么清楚么?难怪,之前见他们之间,看着和谐,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吉枫略知一二的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