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刻,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吉枫披着外衣,看着月华如水的的水面,水中蛙鸣混着周遭虫鸣,还有几只知了稀疏无力的叫声。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但可能是因为养了许多植物的缘故,所以周围蚊虫特别多,之前司工局送来的驱蚊药不是很好用,再加上娘娘嫌弃帐子闷热,总是要漏半边透气通风,以至于半夜娘娘总会醒来说有蚊虫叮咬,接连几天睡不安稳,眼底的青黑怎么都藏不住,整天人都是蔫蔫的。
所幸他还知道一个用药熏虫的偏方,每天早晚都在娘娘寝殿熏上一个时辰,再搭配上陛下独家吹冰块乘凉法,夜间凉快多了也没什么蚊虫,娘娘一觉睡到天亮,笑容也重新绽放起来。
陛下真是个天才啊……
聪明,体贴,完全懂得投其所好,关键是她也用心去记住娘娘的喜好,若陛下是个男子,娘娘简直就可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他们一定是全天下人都艳羡的一对。
万幸啊……
吉枫胡七八糟的想着有的没得,看着如华宫在月色下的景致,如华宫如今这模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他和娘娘一起亲手打造的,如今突然说要让他回乾清殿,一时恍惚起来。
回,乾清殿?可他更觉得如华宫是他的家啊……唉,他真是个没良心没立场的人……
望着月亮听着虫鸣,他越发的不想入睡,叹口气,撑着脑袋望池塘,刚开始还在出神,结果望着望着,他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这池塘里究竟能养什么漂亮的水草。
隔老远,打着灯笼在石子小路间闲逛的顾卿文,就看见池塘旁边黑暗的亭子里坐着个人,连盏灯都不点就一个人枯坐在那,背对着她,从背后看,顾卿文只能看见那人撑着头,外衣随意披着。
只一眼,她就立马认出了那是吉枫。
可是看他这背影,她怎么感觉到一丝寂寥呢?三天后能出宫玩,他不开心吗?而且他在这,也是因为睡不着出来闲逛吗?他为什么撑着头?睡着了?
好奇心驱使顾卿文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拎着灯一步一步走到吉枫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她缓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吉枫忽然回头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吓得顾卿文手一抖就掉了手中的灯笼,灯笼“啪”一声轻响摔在地上,里面的灯芯烧着了灯笼的油纸面,顺着纸一路烧了出来,冒了挺大一团火,釉面的灯笼架被烧之后甚至还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然而直到这时,都没人想着扑火。
吉枫手里还攥着顾卿文的手腕,然而他却因为来人比他想的刺客还要出乎意料,所以一时间愣了。
顾卿文被吉枫刚才眸中一瞬间的杀气也吓住了,愣在了原地,完全忘记了自己手腕还在吉枫手里。
她看着他。
他看着她。
片刻之后,燃烧灯笼的火在夜风中逐渐熄灭,忽的一下,周遭就暗了下来。
顾卿文这才恍然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滚烫温度,通红着脸一把甩开了吉枫。
“你…你以为我是谁?”
“额……那个……那个那个……”
吉枫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实在是说不出来话,刚才那微软的触感让他总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痒。
娘娘手腕太细了,平常都不多吃点肉吗?
顾卿文这会儿脸都在发烧,被吉枫握过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吉枫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之后迅速跪下:“小小小…小人还以为娘娘是刺客,一时间情急了还望娘娘能够原谅。”
顾卿文闪躲着黑夜里吉枫眼里的光,但刻意装镇定道:“没事,你起来吧,反正都是误会嘛……”
“对对对,误会,误会……”
吉枫口干舌燥站起身,这话说完之后压根不知道接什么,于是只能沉默着。
顾卿文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想走可是又纠结要不要同吉枫说一声再走,纠结来纠结去,也就沉默着不说话。
周遭黑暗,他们两个面对面的站着,都不说话,夜风轻轻的将池塘中荷花的清香带至亭间,气氛一下就变得暧昧不定起来。
“那个……”
末了,还是顾卿文自己打破沉默氛围的。
“你在这儿……做什么?不睡觉吗?”
“哦……”吉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禀娘娘,小人睡不着,所以才出来逛逛。”
顾卿文闻言抬头看着他:“为什么睡不着?碰到不开心的事了?”
吉枫摇头:“不,没有,在这里的每一天小人都很开心。”
“那为什么睡不着?”
“因为……”
吉枫看着顾卿文的眼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堵得慌。
看着吉枫陷入沉思,顾卿文以为他心里有事不愿多说,于是也不多追问,半揶揄半认真道:“算了算了,你不愿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吉枫目光看向别处,没说话。
四周漆黑,可吉枫这木头又不开口说话,弄得两人这么干站着实在是尴尬。
顾卿文等了许久也等不来吉枫率先开启话题,气得她轻“哼”了声,低声呢喃骂了他句“呆子”。
“嗯?娘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去睡觉了,再见。”
说着顾卿文转身就要离开。
“诶等等。”吉枫赶紧叫住了要下台阶的顾卿文,“娘娘,你这灯也坏了,天太黑,还是我送你回寝殿吧。”
顾卿文这才终于露了笑容,眼里闪烁的光灿烂得如同天边的星星。
“嗯,好……”
次日,吉枫是带着已经酿制成功的葡萄酒去的乾清殿。
小桃子收了葡萄酒,但却告诉他陛下不在乾清殿,而是在上书房。
“陛下去上书房,公公为何没跟着?”吉枫很疑惑。
小桃子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不是为他,而是为陛下的命途坎坷。
“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行。陛下她……干坏事被太傅当场拿住了,所以这会儿,正在上书房挨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