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婶,好久不见。”
早起做饭的阿拉蕾,围着碎边大围裙,体态敦敦地拉开铁闸门,别墅门口两旁立着两杆灯柱,照亮附近楼居,街道葱木,明亮如昼。
在灯下有一抹倩影突然来访,紫色长发垂到腰迹,肌肤凌霜傲雪,一袭素色连衣裙,盈盈身姿柔桡轻曼。
“你是?”阿拉蕾听声音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紫发少女。
她有着一张流畅线条的鹅蛋脸,柳眉如烟,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睛,紫罗兰的瞳仁中流淌着一缕霞光,紫薇星动,人间失色。
琼鼻下樱粉薄唇,气若幽兰,完美的脸型,颜如渥丹。
阿拉蕾一时看得痴了,不禁感慨,同为女人,为何人家能美到极致,而自己……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年过四十的大饼脸,雀斑又多长了两颗。
“是我啊,玛雅。”少女娇莺初啭,轻灵悦耳,一颦一笑,空谷幽兰,紫发两侧的发夹,是两只蓝色的蝴蝶,使她多了几分灵气,宛若树下精灵。
阿拉蕾从少女惊艳的容貌中挣脱,听到玛雅的名字,立马捂住了嘴巴,瞪着双眼,完全不敢相认。
渐渐地,她将十年前那个娇小的身影与眼前的少女重叠,恍然彻悟!
“区长,玛雅小姐回来啦……”她竟是失态地跑进了别墅,将院子里的大白惊醒,看着那敦厚的身影,摇头晃脑。
“汪汪汪……”大白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可是它太老了,没办法向年轻时候那么活泼,老态龙钟地跑向大门口。
“白展堂。”玛雅蹲下来叫出了大白的名字,大白亲切地在她身上蹭,眯着眼,怀念无比,大舌头舔着柔弱无骨的小手,是小主人熟悉的气味。
它围着玛雅摇着尾巴一直兴奋地转,可是发现另一只空空的袖子后,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哀鸣。
“大白,我没事,我先去找爸了,等会儿找你玩。”玛雅不禁心酸,大白老了。
大白很听话,目送小主人走进家门,才将铁闸门顶了回去,四条腿迈着喜悦的步伐,晃着白色的尾巴,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区长,起来啦,小姐回家啦!”阿拉蕾冒冒失失地闯进卧室,一把掀开了厚厚的棉被。
这才六点啊?特普哈斯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时间,想发飙,可是忽地就撑开囧眼,拖鞋都没穿,跑下楼。
玛雅进了客厅,家里的摆设和记忆中的,并没有差别,看来她爸是用了心,回头感谢阿拉婶的细心。
楼梯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她望去,有个熟悉的身影不再健壮,步入中年后的体态,翻倍臃肿,两条腿迈得开开的,像跳大神一样下楼梯,一晃一晃,咚哩个咚,咚哩个咚,咚哩个咚哩个咚咚咚……
落在玛雅眼里,不禁让她莞尔,老男孩、滑稽、可爱!
“玛雅,我的宝贝女儿,十年了,你都离开家整整十年了。”特普哈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紫发少女,虽然形貌大有改变,但是女儿就是女儿,从来不会认错!
“爸,你胖了。”玛雅伸出柔弱的小手,掌心触碰着那张百感交集的喜色肥脸。
特普哈斯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仓惶挪开:“爸还没洗脸,油腻腻的,怕弄脏宝贝女儿这漂亮的小手。”
玛雅笑靥如花,噌了一声:“哪有女儿嫌弃爸爸不干净的,我还像小时候那样端水给您洗脸。”
说着,她就真的要去了。
使不得,特普哈斯心疼之下,连忙伸手抓去,却是一只空荡荡的袖子:“玛雅,你……”
他如晴空霹雳一般,愣住了,这十年,自从玛雅天资横卓被外面世界的人相中,就送她出洋留学了,所以是完全封闭式的十年修学,不让回来,更不允许通讯。
而现在女儿的外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獒族的标志性耳朵已经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人类的耳朵,小巧玲珑。
可是左臂怎么好端端的缺了一只?
玛雅可是一个女孩子啊,一个芳华双十,正值青春爱打扮,花一样的年纪啊!
这缺了一只胳膊,得叫外面那些愚蠢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
特普哈斯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姐,我怎么这么粗心!”旁边的阿拉蕾怔了怔,竟也是湿润了眼眶。
玛雅雍容雅步,过来把她老爸给扶了起来,大白也蹭过来安慰。
“要不要这么夸张?这手还能长回去的,我师傅已经在帮我培植新的义肢细胞了。”玛雅柔声道。
“真,真的吗?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特普哈斯听这么一说,抽泣吃惊。
“我还能骗你啊,别忘了我师傅可是大名鼎鼎的蓝绮公主,海王城的未来之主。”玛雅提到师傅的名字,紫眸微光流连,露出骄傲。
特普哈斯这才破涕为笑,又不敢真的松懈放心:“不是说好的修学十一年吗?怎么提前回家了?”
“严格来说,是师傅把我赶回来的。”玛雅凝肃道。
“你师傅太过分了!”特普哈斯愤愤不平。
玛雅却说:“即使你是我最最最最敬重的老爸,也不能说师傅的坏话,知道吗?”
特普哈斯乖巧地低头认错。
玛雅满意地解释道:“自从半年前我们海王城和天空之城摩擦出战火后,随着矛盾的加深,双方已经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局势,箭在弦上,就看谁先按捺不住了。”
“师傅考虑到我当时的表现,怕还没伤愈的我无法全神应对参与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战况,所以给了我两个选择。”
玛雅脸上浮现忧郁,近到窗前,凝望窗外穹顶,石下星空,依是记忆中那般熟悉而不真实。
特普哈斯私下招呼阿拉蕾去做饭,凝神听女儿的过去。
“师傅要我放弃地下城的身份,全心全意加入海王城,并且许诺,动用沧海七禁,为我塑形,治我伤体,重回王权三阶,还说,一年之内定要让我冲破神耀四阶,窥得太虚之境。”
特普哈斯听闻,大吃一惊,想要问女儿为什么不立刻答应,可看到女儿的断臂,以及恍惚中见到的那个娇弱身影缩版;一声声稚嫩的童音,一遍又一遍,曾天真地说着改变地下世界,带领所有族人踏出千年桎梏,宏亮的理想,随着她人再临,震耳发愧!
权力腐蚀多年的他,在见到女儿的一刹那,说出当年美梦时,竟是心生恼悔了!
玛雅转过身,面对父亲,犹如儿时那般憧憬,丝毫没有改变:“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穷得一大家子挤在破旧的老屋子,是爸你一人肩负十几份工作,养活年幼的我和两个哥哥,还有生病的妈妈!那时候的你,扛起生活所有的苦难,百折不挠,那份不屈服的精神,一直鼓励我到现在。”
“后来,十六年前的那场天灾,改变了我们一家的命运,随着爸你的振臂一挥,城西重建,人们渐渐走出了那段悲伤。”
“虽然你当上了区长,妈妈和两个哥哥却没能陪我们走完接下来的人生,她们到死都没有享受过一天幸福的日子。”
勾起的回忆,特普哈斯心如刀绞,很想叫女儿别再说了,却不忍心苛责打断她的真情流露。
玛雅很平静,没有哭,在外面经历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这里的人谁都不知道过去十年她曾经历过什么,人生试炼,使她坚强。
“所以,我选择第二条路,回到梦最开始的地方。”玛雅紫眸坚定,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动摇她的意志。
特普哈斯百感交集,在发光发热的女儿面前,自惭形秽,丑陋不堪,问她:“回来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坐上城主位置带领地下城全部的族民走出这个阴暗的世界,是我玛雅的人生,终极目标。”
玛雅壮志凌云,又谦逊地说道:“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长长的周密计划,用接下来的人生时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尽可能在寿命终结前,将它完成!”
特普哈斯背过身去。
片刻,玛雅敛去沸腾的热血,凝肃道:“其实我在昨晚已经回来了,我们城西正在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
特普哈斯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剧变:“必须封锁这个消息,不能让其它三族听到,返祖现象,非同小可,人心惶惶之下,一定会闹出暴乱的!”
“爸,杨光在哪?”玛雅叫住他爸。
“二楼客房睡觉,你怎么也知道他?”特普哈斯奇怪地问道。
“我也看了那场直播,挺有趣的。”玛雅如此一说,特普哈斯才了然,上楼洗漱,接下来该准备召开紧急会议了。
玛雅上楼去,大白一直跟着,可是客房并没有杨光的身影,她又到天台楼顶,发现人正双掌做枕,仰躺在地上,闭着眼,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你好,杨光,我叫玛雅,很高兴见到你。”玛雅近前,举止端庄地折了后膝裙,坐在了旁边,大白寸步不离,趴在她旁边,挨着她的体温。
朦胧一缕幽香,沁蔓鼻息,闯入心海,杨光睁开眼,未闻花名,已知香味来自何处,桃花香!
他正眼好奇望向那个自带体香的少女,三分慵懒七分迷糊的俊脸上,首次有了变化,竟是多出了一分惊讶!
“老婆……紫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