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闭着眼。只觉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软绵绵的似乎飘在云端里，浑身却又酸痛的厉害。
门被推开，睁开眼看了一眼，是灵芝送完土地后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娘子，我是不是病了？好像得了伤风一样难受。”
灵芝放下托盘，握着我的手柔声道：“你现在已是半仙之体，哪会有这些俗世病痛？你是心里不痛快，还在伤心罢了。”
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桌子上的托盘道：“那是什么？”
灵芝在我身后垫了个枕头，扶我坐起来，轻声道：“是我熬的汤药。”
托盘上有三个小碗，难不成要我都喝了？何况她也说了，我现在不是伤风。
灵芝将托盘端近来，介绍道：“这三碗药汁各有功效。左边的是普通中药疏宁散，喝了疏肝化气，只是让你消消气，别那么气愤，但是治标不治本。中间的是忘忧散，我取了一段月娥的头发碾碎在里面，喝了以后你就会忘记她，彻彻底底的将她忘记，这样你自然就不会再烦躁了。右边的是我熬化的无情丹，喝了以后你就会断了七情六欲，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烦躁情绪了。”
我又不想出家，况且没了七情六欲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所以无情丹肯定先拒绝。疏宁散说得好听，怕是真喝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所以不用考虑。
那就只剩下忘忧散了。端起来，又放下去，如此重复了几番，终于摇头道：“我喝不下去。我心中有恨，若是就这么忘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灵芝笑笑，指着屋外道：“她现在还在大门口跪着，你若是不解气，便出去将她打死了了事。有我在，自然不怕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
正说着，老管家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先弯腰朝着灵芝深深鞠了个躬，唤了声“少奶奶好”。灵芝急忙起身还礼，逊谢道：“柳叔，您是家里的老人，可不敢担当您这般大礼。”
老管家抹了把眼睛，红通通的，看样子像是刚哭完，挤出一丝笑容来，赔礼道：“老奴之前对夫人多有不敬，您和少爷拜堂我也没有能好好操持，说来也是大罪过。”
说着，已经跪下来，不过是朝着我，还没说话就先开始掉泪，抽抽涕涕的内疚的狠：“少爷，都怪奴才这些年瞎了眼，没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没看好家里，结果给您丢了脸，给咱们柳家蒙了丑。老奴知道自己犯的错太大，活着没脸见你，死了也没脸去见老爷和夫人。因此寻摸着也没脸在在家里待着，这会儿过来，就是跟您辞个别，一会我就搬出去，到家里祖田老坟地那边去住。我活着给老爷、夫人看坟，死了到下边再给他们赔罪。”说着嚎啕大哭。
有这么夸张么？我老婆偷汉子，一不是跟你，二不是你从中穿针引线，我追究你什么责任？
摸了个枕头砸过去，没好气道：“我还没死呢，你在这里穷嗷嚎么？”说着朝灵芝使了个眼神。
灵芝会意，上前去弯腰将他拉起来。老管家痛哭着一幅罪该万死的样子，死活不起来。灵芝不耐烦，一使劲，跟提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可怜老管家四肢还保持着着地的姿势，都悬空了还在那里嚎啕，活像个老王八。
“柳叔，”灵芝说道：“你先站起来好不？难道你让我一直这样‘扶’着您？”
老管家这才察觉失礼，脚先着地站稳了，脸上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弯腰道歉。
灵芝摇手表示不介意，开导他道：“柳叔呀，在咱们家您可是老人了。不说月水是您看大的，就说操持家里，您看看，月水年纪不大，这些年也没管过家事。我又刚进门，可以说我们夫妇上上下下什么都不懂。这柳家里里外外可都还要靠您老人家支撑呢。现在月水身体又还不好，禁不得气，您要是这一撂挑子了走了，那不是要了月水的命么？说不定柳家也要败下去了。真要是这样，你对得起柳家，对得起我死去的公公婆婆么？”
一番话说的老管家啼哭不已，连抽嘴巴道：“少奶奶，是老奴错了，是老奴错了。老奴心中实在是愧疚的慌啊！都怪我没照看好家里，结果让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丑。”
灵芝笑道：“谁家里还没点不顺？总不能出事就往外赶人吧？好了，柳叔，这事错不错的都不怪您。月水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您看您要不先出去忙活家里事？”
老管家连连点头，实心实意地给我和灵芝各磕了个头，爬起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忽地站住，回过身来询问道：“少爷，那个女人现在还在门外面，引了好多乡人围看，您看要不要把她乱棒打出去？按我说的，您还没写休书，干脆就把奸夫一块绑来，都浸了猪笼淹死了事。她失德在先，淹死了也不会有官家追究，她们金家也没脸出面报复。”
这就是典型忠仆的想法了。只要你对得起老爷，还是家里女主人，那就敬着你，顺着你，千般讨好万般的巴解。真要是对不起家里，给老爷、给家族丢脸惹丑了，那你放心，第一个上去拼命的就是他们。
还没等我回答，灵芝已先抢着道：“柳叔，要不您和我一起出去看看，能把她送回娘家更好。至于休不休，等过些天月水身体好了，气理顺了再说，你看行吗？”
老管家连连点头同意：“好，好。还是少奶奶的法子高。少奶奶，咱们这就先出去看看吧！”
灵芝回头征询我的意见。她都已经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况且这也符合我现在的想法，因此点点头。灵芝便在老管家低头哈腰的陪同下款款然出去了，走动间夫人的架势摆的十足。就连听到老管家喊人操家伙时都没见有一丝异样。到底是龙宫里出来的，这份修养自然不同。
担心她们真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来，到时候惹了官司不好，又不方便跟出去查看。便走到脸盆旁，施展一个“镜花水月”的法术，大门口的一切便都在水面上显示出来。
月娥跪在那里，表情很麻木，眼睛盯着前方，眼神很呆滞。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好像已经没了生气，像个活死人一样。灵芝领着一众下人走到她面前时，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旁边陪跪的喜儿，一脸警惕地盯着灵芝。
灵芝走到月娥跟前，她个子本来就高，这一来更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俯视着月娥，促狭道：“大夫人，妾身来跟您请安了。”
明摆着在刺激月娥。不过我心里似乎又有一丝快感，很痛很痛的快感，连我把嘴唇咬破都没察觉到痛，血流出来，滴在脸盆里。水纹层层荡漾开，水镜里面的人也跟着开始摇晃。
“他还好吗？”月娥抬头问道。嗓音颇为干枯，微微有些沙哑。
灵芝抬头看了一眼，霎那间与我目光对视。我的法术都是她教的，更何况她是龙族，天生对水系法术敏感，我在这里施展“镜花水月”，自然瞒不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我，灵芝笑了笑，接着低头叹息道：“他怎么会好？还没死就算不错了。”
月娥低声啜泣，对灵芝磕了个头，祈求道：“你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我去劝劝他。”
灵芝侧身闪过，嗤道：“你劝他？你不怕他看到你更生气？他知道你还在门外面，连药都不肯喝了。”
月娥磕头哭泣不已。
灵芝一把拉住，月娥眉头已现出血印来，眼看着就要出血了。
灵芝蹲下去，用袖子擦了擦月娥眉头，凑在月娥面前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月娥面色一变，惊讶地望向她。灵芝点点头，郑重地说了几句什么，便见月娥面上的悲戚已经去了一些，连连点头答应。待得灵芝起身，月娥又朝她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拉着喜儿朝庄子外去了。
“就这样让她们走了？”老管家不服气道，带着身后一群人，想追又不敢追，满腹怨气没处撒，抱怨道：“少奶奶慈悲为怀，不舍得下重手，放过那个女人也就算了。但是怎么着也得把帮凶，喜儿那个丫鬟给处死了啊，也能给家里挣点声气！”
月娥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谁说我要惩罚她们？”
挥了挥手，灵芝不耐烦道：“都散了吧。”见下人们还面带惊奇地围观，皱眉不悦道：“该干什么的就去干什么。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回去后莫要胡言乱语。不然小心变哑巴。”
许是以为她在开玩笑，便连老管家也跟着咧嘴笑了几声。灵芝也不搭理，转身进了府里。
知道她要回来，收了“镜花水月”的法术，我坐在椅子上等她。
还未进门，灵芝便已经喊道：“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示意她将房门关上，我问道：“你刚才和月娥说了什么？为什么使法术故意不许我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