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一来到了灵仙的居所,没见到灵仙,却是见到了正在品茶的秦龙。
“嗯……看你的样子是有事急着与灵仙谷主商量吧,但很不凑巧,她出谷游历去了,可能没有个半年回不来了。”秦龙说道,沈归一面色灰暗地转身欲走,“唉唉,走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商量的啊?说来我听听。”
犹豫了片刻,沈归一走进了草屋,坐在了一脸坏笑的秦龙面前。
“龙哥,杀死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算是一种罪过吗?”沈归一问道。
“怎么?你杀人了?不对,人不是你杀的,”秦龙盯着沈归一的脸审视了一番,收起坏笑叹了口气,“啧,这可不好说,得看你杀的是谁。”
“一个……傀儡。”
“哦?”秦龙摸了摸下巴,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过黄泉集》,你看过了吗?”
“……没有。”沈归一有些疑惑地看向秦龙。
“这里面有一则故事,说是主角是个皇帝,因为诅咒一直无法踏出宫殿,在群臣的赞美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皇帝,但起义军杀入了皇城,他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国家的腐败有多深。”
“还有一则故事,一只恶妖遇到了一个恶人,妖缺少精气很虚弱,人刚需要妖的心入药,两者互相欺骗踏上了所谓的寻找仙丹之旅,在途中妖成功将人骗入毒气洞内让后者失去了抵抗能力,吸走了人的一身精气,结果呢?因为恶人死亡,不明真相的人们将恶妖视为大英雄供奉了起来。”
合上书本,秦龙看向了沈归一,说道:“我不太会举例,但是我想说,你刚才说的杀掉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是不是罪过,不仅要看那人如何,还要看你自己如何。”
“就拿我来说吧,你觉得我是善是恶?”
“……我不知道。”沈归一回答。
“要是我杀了一个你口中的傀儡,我是不是就变成一个大恶人了?”
“……我不确定。”
“所以说嘛,你这个人一直呆在谷里都快呆傻了,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在这样一个问题上死缠烂打。”秦龙狠狠拍了一下沈归一的脑袋,让后者吃痛惨叫。
“这个问题我不想给你答案,你可以去问做出这件事的人,我想这不是什么难事吧,就凭你那屈指可数的社交,那个人多半是你认识的。”秦龙说道。
犹豫良久的沈归一,终是没有去寻找洪天南,而是返回了猿楼内,坐在床边独自烦闷。
“……南音。”沈归一轻声呼唤道,下一秒随着一声轻响,南音出现在了沈归一身旁稍稍躬身。
“若是您要询问之前的问题,我也不想解答。”南音抛出了一个让沈归一意外的回答。
“在沈归一您有疑问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您的身份是什么?”南音看着沈归一的双眼问道。
“……”
“您是未来的卦皇,卦灵不会出错,”南音说道,“您需要知道,在未来,您的一个决定,甚至会关乎天域的存亡。”
南音说着,走到了沈归一面前,蹲下身去,握住了沈归一的双手。
“您接触我也有些时日了,在您眼中,我是善是恶?”南音问道,与沈归一对视着。
“……我不知道。”沈归一还是这么回答。
“为何您会不知道呢?”南音问道。
“因为我,没见识?”沈归一苦笑到。
“没见识……”南音眨了眨眼,右手伸出贴在了沈归一心口处。
“因为你这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何出此言?”沈归一疑惑道。
“未来您或许会知道,而现在,您只需要认清一件事,”南音站起了身,“您是卦皇,而我们护卦人,便是为了让您可以成功走到最后一步而存在的。”
“既然这个问题您无法解答,只是因为您没能走到最后的真相。”
“我会成为您的棋子,您只需前进便好”
语罢,南音站在了沈归一面前,与沈归一沉默以对。
“……南音,关于古书上记载的,卦皇身边有‘一书一仆八护卦’,这里面的一书一仆你有什么头绪吗?”良久后,沈归一用双手搓了搓脸,抬头看向南音问道。
沈归一语气变得轻松,南音默默松了口气。
“其中的‘仆’我比较了解,据说卦灵在选择了卦皇之后会再选择以为跟随卦皇一生的仆从,但这个仆从需要卦皇自己去寻找,”南音说道,“至于这‘书’……他非常神秘,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天域中关于卦皇的大部分事迹都是由他书写的。”
“这……也就是说他活了十几万年了?”沈归一惊骇道。
“也可能是不断传承的,但是一直是一人书写的可能性更大。”南音说道。
一个人活了十几万年,这是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聚神境的超级存在,也只有一两千年的寿命,纵然魂魄已然升华为神魂,但也摆脱不了终入轮回的命运。
至于虚尊境的大能,一旦晋入这等境界便是会自行飞升,那可是天域的意志使然,就算是虚尊境的也无法抵抗。
所有修者都有一个最大的目标:超脱自然法则,获得永生。
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做到?
民间传颂的故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晋入聚神境后妄图汲取这天域之力得以长生,却最终与凡人一般败于时间的消磨。
多少虚尊境撕天裂地想让自己留在这片天域,意图用自己的力量让家族登于天域之顶,让伴侣与自己一同飞升,但天域的意志强大到让他们无力还手,飞升而去,最后,家族繁盛或衰落,伴侣的余生,他们永远无法得知。
一旦有人得知这片天域中有活了十几万年的人,可以想象,为了这个人,天域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那个仆人……前六代卦皇,他们的仆人都有什么共同的特点吗?”沈归一问道。
“他们一般都被称呼为卦仆,”南音说道,“在我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忠心于卦皇吧。”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沈归一苦笑道。
“若是您可以找出来,我会很倾佩的。”南音说道。
“遇到了再说,遇到了再说。”沈归一连忙摆手。
“说起来,离那第三场升院仪式也只剩三日了,您不准备一下吗?”南音问道。
“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我能用的手段就那么些,唯一修习的功法燕身在这三日里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了,倒不如在这三日里放松身心,以最佳状态面对最后的升院仪式。”沈归一耸了耸肩,倒在了床上。
“闲时我观察了一下您的体内,源气充盈,第三节脊柱处的穴窍堵塞程度较低,为何不趁此机会冲击一下破穴境三重呢?”南音问道。
“就算冲破了又如何?冲破了也仅仅是让源气在经脉内的流通量增加而已,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用处不大,”沈归一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更想突破左手或右手的穴窍,那样我就可以用手掌外放大量源气,从而制作更多机关了。”
“机关是靠源气驱动的吗?”南音略显惊讶。
“要不然你以为是用什么驱动的?”沈归一坐起了身,从储物袋内取出了一个蜘蛛机关,向其内注入了一丝源气后扔给了南音,蜘蛛机关在南音手心里打了个转,然后便是缩起来不动了。
“您制作的机关看起来真的似拥有生命般,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或许这便是卦灵选择了您的原因?”南音轻声说道,“一位天生的机关师?”
沈归一没有接话,思索了片刻后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我去找找洪天南,看看他在干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我便不做陪同了。”南音伸出玉指想压住手心中的蜘蛛机关,后者却是灵活地将她的指压全闪避了去。
与此同时,在距离隐仙谷万里之外的一处地域,五座浮于天空中的山峰之上终年雾气缭绕,周围村镇的居民皆称那五座浮山为仙境,几乎每家都会设坛祭拜。
这五座浮山,座落着晨国第一宗门——幻雷宗,而沈归一所在的隐仙谷,是灵国的第一宗门。
此刻的幻雷宗内,弟子导师们仍如平常般活动,但是在最高峰的一座大殿内,气氛却是沉闷无比。
幻雷宗,幻雷殿。
殿内中心的首座上,一位华服老者闭目而坐,并非在修炼,而是在等待一个消息,在其身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面沉如水,双手背在背后反复开合,而女子却如同那老者般闭目养神。
“雷丞,注意你的心性。”老者开口对男子说道。
“可是,爷爷,这都多久了,自从那东西起了反应后我们就派人去找,到现在也没个消息,简直是在浪费时间。”雷丞撇嘴说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大哥,注意你的措词,那位可是护卦尊者。”女子说道,声音柔嫩娇婉,犹如溪边的残月之光。
“尊者?他现在就是个囚犯,是个屁的尊者,”雷丞哼了一声道,“爷爷,我真的搞不懂,那种强大的力量,要是您将它吸收,就算是突破到聚神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您就是——”
“你给我闭嘴!”
老者突然间开口怒吼,一股磅礴浩大的气势猛然间爆发而出,直压得那雷丞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几欲跪倒在地!
“第六代卦皇对我们幻雷宗老祖有恩,我们理应为下一代卦皇保护这位护卦尊者,收起你这大不敬的妄念!”老者站起身直盯这那雷丞,体表有着丝丝雷电闪动,“我雷向东,不会做那知恩不报鼠蛇小人!”
“可是您不是在吸收他身上的力量修炼的吗?要不然您为何在修炼时总是要呆在那家伙旁边?”雷丞咬着牙不服气地说道,双眼内充斥着血丝。
“因为在护卦尊者身边的源气会被其力量同化一部分,我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雷向东冷哼了一声,收起了气势,雷丞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衣衫已尽数被汗水打湿。
“爷爷这样修炼根本无法影响护卦尊者一分一毫,倒是大哥你,请不要再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女子依旧面色不变,看来方才雷向东的威压并没有作用于她的身上。
“你给我闭嘴,雷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雷丞脸皮狂抖咬牙怒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爷爷?若是那卦皇真的出世了,我们可以将其抓过来镇压住,这样一来整个天域不就在我们幻雷宗的掌控之中了?”
“而且,我们也可以用换源术之类的方法尝试将卦灵转移,掌控了卦灵不就等于我们幻雷宗可以永远掌握着卦皇了吗?”
“要是这卦灵可以移植到我的体内……这幻雷宗宗主的位置,还有谁敢不服?”
“够了!”
就在雷丞狂傲地幻想时,一道劲风轰在了他的身上,让得雷丞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倒飞而出十几米,掀翻了一排桌椅后狠狠撞在了墙上。
“我再说一遍,没有卦皇,就没有我们幻雷宗,这个恩情值得我们拿命去还!”雷向东怒目圆睁,体表的雷电劈啪作响,“我是真的不知道,同一个父亲,为什么会教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完全不像婉儿这般知数懂理。”
“什么?你说我比不上她?论实力,论势力,那个婊子那点比得上我?”雷丞表情扭曲无比,指着雷婉吼道。
“你,给我滚出去!”雷向东没有回答,而是一挥袖袍,又是一股劲风击出将雷丞轰飞,硬生生将雷丞身后的石墙轰碎了去,直接将雷丞给轰出了幻雷殿。
看着体表雷蛇缠绕的雷向东,雷婉心中无比惊讶,平日里那雷丞再怎么胡闹雷向东都没有如今日这般怒发冲冠。
“爷爷,还请息怒。”思索了片刻后,雷婉从一旁的小茶几上到了一杯茶,快步走到了雷向东面前递了上去。
雷向东接过茶,盯着青绿色的茶汤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到了一边后看向了雷婉,直盯地雷婉不自在起来。
“婉儿,你认为这片天域需要卦皇吗?”许久后,雷向东突然问到,面色平淡。
“虽然无序的天域比有序的天域更容易逼出潜力,藏着更多机缘,有着更辉煌的舞台,”雷婉说着稍稍抬起了右手,看着中指上一枚翠绿的指环,“但我更愿意,由卦皇,来组建一个有序的天域。”
“真是一番夹带私心的话语啊。”雷向东轻轻抬起了雷婉的右手,看着那一枚翠绿指环,眼中瞬间闪过几分柔情,但在他松开雷婉的手抬起头后,眼中的光芒变地冷血无情,直直看向那被雷丞撞坏的墙壁处。
“婉儿,你可有兴趣……做这幻雷宗的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