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红叶居士被朝中奸人所害,不仅渡仙劫遭挫,还因党派之争牵连,被贬至远离国都的立阳城。他心灰意冷,终日沉迷于风花雪月。
一日,立阳大雾,天凝地闭,即便打起强光也是寸步难行。他怅然一叹,于床榻提笔而书。
“浊泪犁银鬓,寒风灌秽畴。”
“望蕖而起雾,梦冷醉仙楼。”
后来,红叶居士在西云郡声名大噪,醉仙楼也摇身一变,成了立阳城最挣钱的酒楼。豪绅们举办宴席,大多会选在此处。
今天的醉仙楼比平时要来得热闹许多。
伙计们从凌晨就开始端拖擦洗,忙碌异常。端菜的小妹累得手都在抖,厨子的汗滴在菜里,也来不及擦拭。
有街坊过来问啥事儿,小二白了他一眼,轻蔑地道:“赵雍赵大人晋升四转,这你都不知道?白在立阳活了。”
几个时辰后,伴随着喧天的锣声鼓声,前来参加升阶礼的宾客们如约而至。
赵家家主赵雍,赵家长子赵虎,盛装华服,满脸微笑地在门口迎接客人。客人们送的贺礼,伙计拉了一车又一车,似乎还远没有到头。
赵家父子正亲切地与宾客们说着话,从远处的街角飘来一缕兰花般的芳香。芳香极为特别,众人闻到之后,都只觉浑身乏力,头昏脑胀。
赵虎道:“爹,素手医师来了。”
赵雍听后,辞别了正在交谈的宾客,恭敬地站到门口。楼内的客人们听到素手医师来了,都拥到到窗边看风景。
在数十人的注视下,从街角转进一位高挑的女子。
此女身披红白鹤氅,仙风道骨,脸部饰有薄纱遮掩相貌,惟现星眉绿发,曼妙身姿。
女子的身边站着一位约莫十岁的女童。女童举着一把精致的大伞,既遮住了头顶的烈日,也遮掩了灼热的目光。
素手医师是立阳老牌的三转灵师,赵虎不敢得罪,恭敬地弯腰行礼:“小子赵虎,见过医师。”
赵虎说完,忽然“嗖”得一声,一只银针从他的鬓角飞过。针速之快,在耳边掀起霍霍风声。连赵虎身后的石柱,都被刺穿了一个大洞。
年轻的二转灵师咽了一口唾沫,额头开始出汗。
一道轻柔又中气十足的女音传来:“赵雍,你儿子长得还行,就是头发丑了点。算他运气好,本姑娘帮他修了。”
赵雍的脸色阴晴不定:“我已备好酒菜,医师请里面坐。”
医师没有再看赵家父子一眼,和女童一起进楼了。
她们走后,窗户旁一位年轻人小声笑道:“明明是跟赵大人同岁的老妖怪,偏偏还要称自己为‘姑娘’,哈哈哈哈。”
年轻人逗笑了身旁的几位同伴,同伴们都跟着一起笑。但数息之后,几根突来的银针,打碎了他们的门牙。
“啊啊啊啊啊啊!”
从楼上惨叫跌落的年轻人,差点摔到赵雍脸上。
“徐大人到!!!”
赵雍正想发怒,门外传来马夫的叫喊声,他赶忙跑去迎接。
大门口,百姓们已经将马车拥堵得水泄不通。张眉和徐佑年一同下车,听到百姓们的恭维,有些不好意思。
赵雍行礼道:“徐大人您能来,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徐佑年笑道:“城主忙于修炼,托我将贺礼送达,请勿见怪。现我立阳又添一位四转,百姓们可有福咯!”
赵雍喜上眉梢,恭敬地和徐佑年进入楼内。赵虎叫住张眉,笑道:“眉弟,咱哥俩等会儿要多喝几杯。”
耳边音乐婉转,身旁百色相杂,鼻尖花酒交融,张眉在点头的同时暗叹道:“真是一个好地方。她为什么不肯来呢?白给她买衣裳了。”
进入酒楼后,张眉终于知道了,醉仙楼为什么敢叫醉仙楼。
时值盛夏,但醉仙楼内却充斥着怡人的凉爽,宛如初暖的春季。
高约五丈的楼内,水声潺潺,芳香四溢,时而莲香,时而酒香,其间还有舞女走动,真可谓是处处淡雅,步步有情。
随着时刻的不同,墙壁的壁纸也在相应地变换图画。有时是山水图,有时是雪景图,还有的是灵师画像,看得张眉目不转睛。
赵雍给徐佑年安排了一个正中心的位置。徐佑年一坐下,邻桌的人都纷纷过来行礼。
张眉看这些人的谈吐穿着,一猜便是达官贵人,显赫世家,顿生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张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乙等的天才灵师,日后一定能成为仙灵!”
“张公子,你能拜到徐大人门下,真是有福气,有福气啊!”
客人们说起千篇一律,但听着很让人舒服的客套话。徐佑年拉起张眉,一一地为他介绍起立阳的大人物来。
“张公子仪表不凡?哪个混账东西眼睛瞎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女声,让嘈杂的楼内瞬间变得安静。张眉被羞得满脸通红,但却没敢发作。
因为他注意到了,没有人指责这位说话的人。
鼻尖闻到一股香气,张眉顺着人群所望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名端坐在椅子上,脸部饰有薄纱的女子。
徐佑年猛抽一口烟,手在桌子上顿了两下,怒道:“若雪,注意礼节!”
薄纱女子轻笑道:“佑年叔,您从小就教我不说假话,怎么一关系到自己徒弟,就反过来了?”
若雪,是素手医师南宫若雪的名字。自打素手医师成名以来,人们都是叫她‘医师’或者‘素手大人’,以表尊敬。徐佑年敢这么叫她,一定是相识已久。
张眉反应很快,很快就明白了素手医师没有恶意。他微笑着走到医师面前,恭敬行礼:“早闻医师行善,容貌上佳者分文不取,容貌不佳者一顿毒打,轻则踢出门外,重则三十鞭刑,那敢问医师,小子呢?”
素手医师冷笑道:“绑在粪车上,用叉捅。”
“既如此,那小子也算得上‘仪表不凡’了。”
楼内哄堂大笑,尴尬的气氛随之一散。
女童笑个不停,素手医师揪了揪她的耳朵,哼道:“好一个油腔滑调的臭小子。”
阁楼上的赵雍抹了一把汗,暗骂这女的嘴碎。他寻到机会,下到台子上,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赵某突破四转,诸位能赏我薄面,莅临会场,赵某实在是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啊!”
这话说完,错杂的掌声响成一片。张眉暗叹一声,暗骂这女的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