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抱着女人的半截身体,对着这一整片天地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
咆哮过后,王元生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将三颗源晶攥在手里,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抱歉老葛,失态了。走吧,让我们去终结这个噩梦。”
恐怕经历了这件事,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轻易拨动他的心弦,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永远都会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葛德却是伸手止住了王元生,“还有些事要做。”
他翻开《圣经》,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仿佛组成了一道和谐的乐章。
“愿万能仁慈的上帝,宽恕且怜悯你的一切;无论此生遭受多少不幸,愿你在天国领受福祉!”葛德的神情庄严肃穆,将《圣经》高高举起,横在王元茗逐渐冷去的半截身躯上方,“天父!应允您的孩子进入天国,在您的身边得享永生!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
“老葛……谢谢,不过算了吧,我家没人信这个。”王元生知道葛德是一片好意,可哪怕如此他还是涌起了一股烦躁。
“不……你看。”葛德伸手一指。
但见王元茗的身躯上爆发出一阵微小却恒定的光辉,随后,王元茗的虚影从她已经冷却的半截身体上飘出,缓缓升上天空,飞入莫名的高处。
这个世界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在凡间以外,有诸多神明;既然有梦境之神,那么当然也有冥界之神。
王元生抬起头看着天空,那里是王元茗的虚影消失之处。
他忽然感觉脸上湿湿的。
“下雨了。”他说。
葛德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天气:“可是现在是晴天……”
王元生打断了葛德的话:“不……下雨了。你看不到吗?”
神父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对,下雨了。”
这一刻,‘不可作假见证’这一条戒律,似乎被他抛诸脑后。
“老葛啊,”又过了半晌,王元生长吁一口气,“我突然觉得,能够生活在这样一个存在众神的世界,挺好的。”
葛德耸耸肩:“这年头,大家都不喜欢宗教信仰,觉得是封建迷信。说实话,我不是不能理解这一点。不过,就算是虚无缥缈的事物,有个‘重逢’的念想总是好的——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不过几十年罢了;在那之后,我们天堂再见。”
“重逢,是啊,重逢……”王元生突然笑了起来,“七年之后的重逢就成这样,要是几十年之后的重逢……你们那儿画面还真是太美,我想象不来啊。”
葛德也笑了。
“想象不来,就来亲眼确认一下如何?令妹也在呢。”
“算了吧,我可爱吃猪肉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没差啦,反正到我死的时候,就劳烦葛大神父给我也来念叨上一段了。”
“哎,好说……不对你这混蛋是想要白嫖恩典吗?”
“不然嘞?猪肉不让吃,懒觉不让睡,簧片不让看,这教信着多累啊……”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圣经》有撞角?”
两人插科打诨期间,已然是到了铁壁教堂。
葛德扶了扶十字架:“说起来,虽然令妹说要来教堂避难,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要在这儿‘终结这个噩梦’?她说了什么吗?”
提起王元茗,王元生却依然是一副将醒未醒的表情,不曾有变:“直觉。”
“啥?”葛德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直觉。”王元生重复了一句。
葛德一副‘你TM在逗我’的表情:“我知道什么是谎话。”
王元生与葛德对视了一会,还是败下阵来:“好吧,你就当是兄妹间的心灵感应得了,总而言之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和刚才的尸皇差不多的家伙……顺便,丫已经把你的教堂给划成自己的地盘了……”
方才王元茗身死前不久,王元生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叙述——那时候王元茗的喉咙和气管都被逆流而上的血液充满了,根本没法那么条理清晰的说话,所以他把这当成了心灵感应。
根据脑海里王元茗的叙述,与她一起来到葛德梦境的还有三名无面人,主要目的是将葛德的梦境划成噩梦领主的领地。
梦境世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每个人做梦时不过是占据了其中一部分进行操纵罢了。其中,如果离萨维斯越远,那越不可能进入梦魇,但离萨维斯近的,就没那么幸运了。葛德被分到的地盘位置实在是差,几乎是处在萨维斯的领地与正常梦境的边界线上,加上他的梦境又那么庞大且细节丰富,有充足的占领价值。
这个任务实际上不难,在梦境的几个节点上画一些符文就可以了,梦境的宿主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诸多入梦者们当然也被来袭的噩梦尊者传授了符文的具体样式,但王元茗还是与三名无面人一同前来;一来入梦者们虽然各个身负‘自由法’,实力不弱,但被暴力逼迫屈服,忠诚度实在不怎么样;二来,噩梦尊者们为了彰显手段,首先就宰了几个入梦者示威,其中就有王家父母,这样一来,王元茗的忠诚度就更低了……所以,那三名无面人主要还是负责监视王元茗的动向。
所以说王元生的认识也不太靠谱,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只能以“直觉”代之……
心灵感应这玩意儿,哪有那么详细的嘛……
“你知道吗,哪怕我信你的话,要我拆教堂……心里还是有点儿抵触。”葛德辨出王元生并未说谎,但还是压力挺大的。
王元生一摆手:“少废话,老子现在满脑子复仇,你TM搞不搞?”
“搞,搞还不行么……”葛德嘀咕了一句,“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四周的大地发出了轰鸣,但还未等攻击奏效,门居然自己开了。
“击败了芝奥兆和齐燕虔的,就是你们吧……”门后,一名无面人双手背负,站在那里。
他的打扮与其余两名无面人不太一样,一身劲装短打加上颇具古风的中分歪髻,显得渊渟岳峙,像古时战士更甚于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