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海与蔡温武惊讶的是,何小川竟然毫无中毒迹象。
抽血,检查。所有数据显示正常。
“小川你进食的时间是几点?”蔡温武很迷惑。
“大约12点不到。”何小川自己都奇怪,难道因为自己是感染者?他问蔡温武:“其他感染者呢?”
“都有症状,有些轻微些,有些和治安队成员也无太大差异。”实验室地下一层,蔡温武摸着下巴。
陆文海冷静下来,他注意到何小川前后两个数据上有区别,喃喃自语:“是不是和小川的血降体质有关?”
陆文海抓起那只手提式的抽血设备的箱子:“老蔡,我们去卫生院,我要所有中毒者的血样。”
他转而对门外做着零碎活儿的白安娜道:“安娜,你就在这里照看小川。我今天要晚点回来。”
蔡温武和陆文海离开后,何小川躺在临时搭建的医护病床上,想着几周来他身上的怪现象有些不安。
狗群对他没敌意,吃了肉却安然无恙。作为专业人士,他当然不相信什么天选之子的神棍理论。
何小川让安娜去找他的档案与血检数据。他对两份数据做对比,他和陆文海的反应如出一辙。
血检前,他的血液对尘埃的降解度为1.4个千分点。但这次血检只有1.31,出现了略微下降。
“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他捉摸不透。
“说明血降体质对肉毒免疫。”门外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声音,实验室门被很绅士的推开了,走进来一人。
血降两字背后的含义知情者甚少,局限于陆文海最信任的几个人。何小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宽大的棉衣,头戴防尘面具,熟门熟路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端详着何小川:“我观察你很久了。”
何小川被看得浑身发毛。他怪异的看着来者,陌生人,不知对方是怎么进来的:“你是谁?”
“一个对你没有恶意的人。”声音沙哑,应该上了些年纪,厚重棉大衣掩盖了他的体型特征。
“这里是实验室。南铁的战略重地,闲人勿入。”何小川呵斥道:“擅自进入战略设施是重罪。”
“我能进来,自然不怕断指罪。”老人好像不在乎南铁律令。
擅闯战略设施在南铁处“断指”刑罚。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对方直截了当:“你可以不回答。不过我会很不高兴。”老人语气里有威胁。
何小川眼皮跳的厉害,一边向安娜示意,一边分散老人的注意力:“你怎么知道血降体质的?”
安娜心领神会的摸到门边,却被门口一魁梧身形给拦住。魁梧男子挡着门,把何小川最后一点侥幸给堵死了。
老人举起黑手套的手在嘴边做了噤声手势:“你可能对现在的情况理解有误,我是主你是客。”
何小川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老人从他手中拿过档案,赞赏道:“1.4,不错。”
何小川视线中有寒光:“你到底是谁?”对方不仅了解血降的秘密,对秘密背后的意义同样了然。
“我说过,我没有恶意。”老人语气很淡,淡得不食人间烟火,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老头给何小川的感觉非常危险,他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陆文海认为感染者是希望。而我认为感染者是人类的威胁。”老人歪着脑袋:“所以我觉得他是错的。”
好霸道的论断。
这个问题在何小川脑海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陆文海内心深处认定感染者是希望,但这是何小川作为身边人的默契和洞察,而不是来自陆文海的直接表述。
更让何小川惊讶的是老人如何得出“感染者是威胁”这个判断的,可直觉告诉他这个论断可能不是毫无根据。
“你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感染者是人类的威胁?”何小川轻蔑的嘲笑对方:“凭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向警察暑举报,而不是袒护同门师弟呢?”老人没有兴趣与何小川玩小把戏。
“这跟我举报小豆皮有什么关系?”何小川神色陡变。这是他的痛处。
“你选择举报小豆皮,是逻辑的结果,是最优的答案。而正常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包庇自己人,你首先想到的却是逻辑。”
老人冷眼观察着即将发作的何小川:“回忆一下,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何小川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何小川原本的惊讶,疑惑,不安,逐渐变成恐惧。但他的怒火很快被老人冷淡的语气浇灭。
老人继续施压:“以前那个意气用事,爱打抱不平的何小川不见了,只剩下计算。以前那个鲁莽不聪明的何小川消失了,只剩下高智商和逻辑推理。”
何小川因为愤怒、恐惧、不安、怀疑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不在乎是否杀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和你很亲近,如果有一天陆文海影响到了你所谓的大局,你同样会把他当成棋子一样遗弃,你只是把有助于达到目标的人或物当成计算的因子,是逻辑里的定量和变量。”
“我没有。”何小川咆哮道。
“你不在乎杀人。”老人不依不饶。
“我何曾杀人。”
“清除任何威胁到隔离区和陆文海的因素,无论因素是什么,对你来说这是一道推理题、逻辑题和选择题。”
何小川沉默。
“为了达到目标,你的感情被屏蔽在思考之外。能做到这样,要么是狂人要么像你这样的感染痊愈者。”
何小川狠狠的盯着老人。
“即便是狂人,人性泯灭,同样有感情弱点,但你这里没有这样的漏洞。你几乎是架机器。”老人下了定论:“某种东西改变了你。”
汗,浸透何小川侵背,他咆哮的姿势里却说不出话来。老人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锋利。
“我知道答案了。”老人起身,由高往下的俯视里没有怜悯,有的只是厌恶和嘲笑,他径自离开。
走到门口,回过头:“陆文海说的没错,正常人有时候不需要像计算机那样讲究逻辑链链、推理和最优解。”
何小川狰狞道:“人类活下来都不容易,还谈什么感情。”
“人最有价值东西就是情感。”老人口吻不容否定:“不过你还有得救,你真有拯救人类于水火的抱负,随时可以来找我。”
魁梧男子塞过来一张纸条。两人不顾失魂落魄的何小川扬长而去。从头到尾,这场诡异的谈话,不过十来分钟而已。
随着老人的离开,那种无形笼罩身上的压力似乎随之消失了,何小川发现整个人都已被冷汗浸透。
白安娜偷偷瞄了眼离去的身影,哆嗦了一下,她感觉像看到了一片阴影,这片阴影很深邃,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