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但这里的味道却让她觉得安心。她披上衣服,穿着拖鞋出去了。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江辞在给一只灰色的英短喂食。见她出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还难受吗?”
纪遥摇了摇脑袋,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它叫什么名字?”
“卡拉。”
“喵~”卡拉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江辞。
“很可爱。”她扬起嘴角。
“你饿不饿?我煮了粥。”
纪遥点了点头,江辞看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真的好乖巧,好想揉一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江辞的手艺很不错,粥煮得刚刚好,不稀不腻,带着丝丝甜味。
吃了几口后,她抬头看着在一旁撸猫的江辞,说了一句“谢谢”。
江辞笑盈盈地看着她,眼底充满了宠溺感,怎么办?好想捏她的脸,还想亲她,还想太阳。
许是感受到了江辞的邪恶,卡拉从他怀里挣脱,猫着步子走到纪遥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脚踝。纪遥脚踝很敏感,抽搐了一下,耳尖染上了一点红晕,她弯腰把卡拉抱在怀中,挠它的下巴,卡拉舒适地闭上了眼睛,还发出了享受的呼噜声。
似乎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依恋她的事物,她的脸上洋溢出来孩童般的惊喜,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竟然多出了一份光彩。江辞本来还在嫉妒卡拉这货能够得到纪遥的爱抚,但看见她这么开心,心底的那一点点嫉妒转变成了宠溺。
她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可又因为没有安全感,将自己装在一个坚硬的黑匣子中,不愿出来,也不愿让人进去。偶然间她因为一点点温暖从匣子的缝隙中露出的纯真的眼,能让人迷晕了去。
“困不困?”卡拉都累得睡着了,江辞从卧室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
她摇头,抚摸着卡拉的手实在不愿停下。江辞有些嫉妒,可又总不能把卡拉从她手中拎出来,便只能压下心底的妒意。
“我给你看一个好玩儿的。”
她转头看向江辞,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他关了灯,打开了手电筒。黑漆漆的房间里,手电筒的光束像放映机一样,他将手放在手电筒前,手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像一只兔子,还会动咧。
忽而变成了鸟,蝴蝶,大象,骆驼……千变万化,纪遥逐渐起了兴趣,将卡拉放下,披着毯子走到江辞身边蹲下。
“我想学。”她说。
“我教你。”他回答。
她跟着江辞的动作一点点学,第一个会的是兔子。手背相靠,左手在下右手在上,两只小拇指勾在一起,两只食指也勾在一起,然后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靠在一起,一只栩栩如生的手影兔子就出现在了墙上。
起初动作有些笨拙,后来渐入佳境,她的兔子也会奔跑了呢!还有骆驼,伸着脖子抖动,像走在沙漠里呢!
她玩儿的开心,他教的也开心。
他认真的侧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他的唇很立体,微微扬起,像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拖尾。她看着,眼底有喜色也有落寞。
兜兜转转,潮起潮落,她曾以为,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他的出现好似一束光照进了黑暗,是黎明的破晓,可是太温暖的阳光却让她有些恐惧失去。
最可怕的不是别人觉得自己可怜,而是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她害怕他的阳光照进来,她会觉得自己太卑微。
“江辞,谢谢。”她动了动嘴皮子,没有出声,江辞在认真地看着墙上的手影,没有注意。待他回头时,她的脸色并无什么波澜。
她想任性一回,就这一回,真的。
夜渐渐深了,纪遥靠在沙发上睡去了。她睡着后很安静,好像凶残的刺猬褪去了一身的刺,软糯糯的。
他将她抱去卧室,细心地掖好被角,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临走时在她的额头落下了虔诚的一吻。
晚安,我的女孩儿。
常言道: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你或许时常感到不安,你或许时常感到恐惧,你或许时常带着满身的刺,但我愿尽余生温情去弥补你的不安,你的恐惧,和拥抱带刺的你。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眼很平静,像古井一样无波。后来,她离开了,在江辞睡着后离开了,或许是太累的原因,江辞没有醒,但卡拉醒了,猫着步子在她脚边蹭了蹭。
她蹲下揉了揉卡拉的脑袋,也不经抬头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人。他真的很累,眼底都晕染上了青色,他像童话中的王子,英俊潇洒,但愿他能找到属于他的公主。
她想,或许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江辞,祝你前程似锦。”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祝福他的话。
所有不合时宜的相遇,都遗憾得令人心疼。
***
柳筱筱因为秦开死皮赖脸要住在她家烦得不行,干脆去了酒吧。好在秦开这人作息规律,一到规定的点必须睡觉,否则她待在酒吧都待不安宁。
她站在吧台后,支着脑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凌晨三四点多,除了几个昨夜喝得烂醉睡在沙发上的人和流浪客外,酒吧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了。
纪遥推门进去的时候,柳筱筱斜睨了一眼,转身去榨橙汁。纪遥却出了声:“筱姐,我想喝酒。”
若是平时她定是要拒绝的,但此刻的纪遥和她平时见到的纪遥是两个人,此刻她的身上好像弥漫着无尽的悲意。
她给她倒了她平时最喜欢的威士忌。
纪遥晃着酒杯,垂着眸子,看起来心事重重。她平时干脆利落,柳筱筱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优柔寡断的模样,看起来好似有了些活人的气息。
“筱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是江辞吧。”柳筱筱说,她早就看出来江辞对纪遥有些意思,尤其是上回他来要纪遥地址的时候。其实如果不是看出来他对纪遥有几分真心,她怎么可能把纪遥的地址告诉他?而且,这丫头孤独惯了,总要有一个人去打破她这层孤独。
闻言,纪遥没否认,她又继续说:“可是我怕我会爱上他,我……”她的爱是血淋淋的,带着玻璃碎片,她怕他会染上血,她怕她会把他弄脏,她还怕她把他弄伤。
她以前养过一只鸟,她特别喜欢那只鸟,她天天看,天天和它玩儿,她把那只鸟关在房子里,关在一个只有她和它的房子里。可是,这只鸟却一直想要飞出去,它天天站在窗户口看着外面,想飞,想逃离。
可是怎么可以呢,她那么喜欢它,她对它那么好,为什么它要离开。所以,她用木板堵住了窗户,封印了最后一点光亮,黑房子里只有她和它了,可是啊,没过多久,它就死了……
它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