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来临。
清晨,兴庆皇城人声鼎沸,十四州举子分属四个考场,六部早已准备妥当。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司其职,南北两军持械维持秩序,锦衣卫混迹人群,收集情报。
可见,景唐对此次会试重视程度。坊间传闻,监考官,批阅官,皆是由皇帝亲自指定,太子太保不顾老迈之身躯,坚持出关,说是为了景唐,甘愿鞠躬尽瘁,遂皇帝谕旨,任太子太保为主监考官,统领会试一切事宜。
李长安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参与会试,也只是为了游戏人间,体验百态罢了,只是王秉忠却不这样以为,一个早上,差点没把李长安耳朵磨出了一层茧子。
就是此时,也在滔滔不绝。
“太白啊,进了考场,不必紧张,放松心情,与你乡试差不多,无非就是人多一些罢了。”
“太白啊,一定要给本官争口气,这二十七年,本官过的简直是水深火热,都快一死以谢皇恩了。”
“太白啊,你……”
李长安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恍惚间似在什么地方感受过,再一想,不正是京兆尹大牢里的那小姑娘吗?
也不知刑部尚书有没有禀明皇帝,杀没杀那个小姑娘。
李长安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进入考场,也好摆脱“魔窟”。
错非王秉忠在他入狱之时奔走,李长安真想施法让他闭嘴,自从在大牢吃了那小姑娘的亏,李长安痛定思痛,道家六十四术,闭口之术,学的尤为认真!
转眼间,会试考场就到了,李长安只觉得仿佛见到了道家福地,佛门净土,于是,他赶忙道:“刺史大人,学生定会竭尽全力,还请放心,此次科举,状元必在广胜!”
说完,李长安也不管王秉忠,直接一头扎进户部所在,言及身份,查明之后,快速进了考场。
……
会试正值夏日,天上烈日炎炎,地下犹如火烤,儒家门徒本就不似佛道注重体魄,这样恶劣天气,坚持三日,对于一些人来说,属实是一大难关。
李长安提笔有如神助,儒道早已被他融汇贯通,不管是策论,还是治国,亦或者是杂文诗赋,皆是通熟于心。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李长安提笔赋诗,心下笑道:“景唐皇帝该是喜欢,心有大志,欲要一统天下,不破楼兰终不还,正好应了犁庭扫穴,覆灭三国。”
从李长安第一次踏入兴庆皇城开始,他就知晓,景唐志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凡日月所照,皆是景唐土地。
不过李长安却是不看好,景唐虽强,其余三国也就南疆最为孱弱,大元可与景唐比肩,国势蒸蒸日上,大魏皇帝昏聩,但有祖辈蒙荫,一时半刻倒也崩不了社稷。
所以,景唐壮志,恐怕还需个百八十年。
……
东宫。
刘玉依偎在一病态男子身前,神态娇憨,此前小辣椒似的性格全然不见。
“太子哥哥,你就陪玉儿去一趟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咳咳咳咳……”刘进掩嘴咳嗽,笑意柔和,看着刘玉的目光满是宠溺之色,道:“玉儿,太子哥哥身体有恙,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刘玉闻言,神态间有一瞬间的忧伤,只是这忧伤并非是因为刘进的拒绝,而是刘玉真的担忧刘进的身体。
“太子哥哥……”
“玉儿,你还没说,为什么非要太子哥哥陪你去考场?”
刘玉脸上忧伤快速消散,气呼呼道:“因为一个小贼!可恶的小贼!他竟然想让父皇砍了玉儿的脑袋!”
刘进掩嘴,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就像是死去多日的尸体,嘴唇呈现乌青之色,本该是俊朗非凡,丰神如玉般的人物,却濒临死境。
“太子哥哥,你身体……”刘玉一双大眼睛微微泛红,晶莹泪珠闪烁,眼见着就要哭了。
刘进赶忙安慰道:“玉儿放心,太子哥哥这身体已经十几年了,不会有事的。”
“太子哥哥,你放心,玉儿一定求父皇寻找灵药,就算景唐没有,玉儿也会让父皇去大元寻找,去大魏寻找,去南疆寻找!”
“好好好,太子哥哥知道,玉儿对太子哥哥最好了。”刘进宠溺摸了摸刘玉头顶,突然他神色一变,胸膛一瞬间起伏,但一看刘玉,又生生忍了下去,“玉儿,你回宫吧,太子哥哥要休息了,玉儿也想太子哥哥早点好对不对?”
刘玉重重点头,随后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而刘进始终微笑的目送她离去。
待刘玉身影不见。
“噗!”
刘进猛然喷出一口漆黑鲜血,胸膛剧烈起伏,本就苍白的脸愈发不见血色,宛如白纸。
“太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一道苍老身影慢慢从亭子后的假山走了出来。
刘进似是知晓有人,虚弱道:“太傅,孤还不知有几年可活,到时候,玉儿可就摆脱您了。”
“哎……”尹平川叹了口气,看着倔强的太子,摇了摇头,只是他到底不能让太子就此薨了。
于是,他上前一步,周身浩然正气流转,最后通通汇于手心方寸之间,一掌印在了刘进背心,噗的一声,刘进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但是此刻的脸色要好的多。
“太子,你何不像陛下认个错?你要晓得,死了可就万事皆休。”
“呵呵,太傅,连你也觉得是孤做错了吗?不!孤没有错!”刘进似是激动,胸膛起伏,又剧烈咳嗽起来。
他断续道:“景唐……万载,祖……祖宗……基业,怎……怎可……怎可毁于一旦……”
尹平川不忍,想当年,太子虽只有九岁,可风采早已冠绝天下,放眼四方,也当属天资绝顶之辈,只是,到底是何时呢?让那样一个丰神如玉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
刘进喘了一会儿气,突然想到方才刘玉所言,一时觉得有趣,笑问道:“太傅,玉儿是有喜欢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