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手机里的照片就是传说中的埋尸地。
齐婉婉被顾先生拢在胸前的一只胳膊用力夹着脖子,她想站直也不能,想缩下去又被卡住下巴,总之就是必须要和顾先生同步去看每一张照片,还要听他讲来龙去脉。不管剧情多么动人,但毕竟“死”的是自己,画面再美也都是个悲剧。
“你估计一下,如果是你,醒了之后会去哪?”顾先生问。从方才到现在,他手下的人已经陆续造访过齐婉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家,结果都没有任何发现,当然这种造访都是单方面的强行造访,想必连床底下大柜子之类的地方也都翻找过了。
“不知道。”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顾先生是个独~裁者。搞不好还是个暴君。别说她是买土豆了,倒霉被撞就算了,他还不给送医院,竟然找个荒山旮旯直接埋了,一般人能这么干-吗?
“不知道就想!”他用力夹了她脖子一下:“仔细看,这里就是你尸体躺过的地方,就没丝毫印象?比如你灵魂飞到这里之前是怎么爬出土坑的?”
齐婉婉都要哭了,这杀了人的对受害者啥态度?“我醒了就在你家了,怎么会知道土坑的事?”
两个人瞬间终于想到同一件事情——齐婉婉跑到司徒超楠的身体里了,那司徒超楠会不会跑到齐婉婉的身体里去了?
“如果是司徒超楠,她会去哪里啊?”她当然不会认得齐婉婉的亲戚朋友,也不会知道齐婉婉家住在哪里,根据顾先生手下所说,别说她的证件物品了,就连衣服都给扒光了,要不是下雨不好点火就直接烧烧更不容易破案。话说,平时不下雨的时候他们连全尸都不给留啊!
齐婉婉的脖子被勒缺氧了,最后也什么都没想出来,但如果司徒超楠真的在齐婉婉的身体里还魂了,那最了解他的应该是顾先生本人了,关她什么事儿?现在手下们除了查找齐婉婉提供的亲属朋友和常去地点线索之外,本地的手下开始去找司徒超楠可能会去的地方。
但他盯着她已经超过5分钟了,那种表情还是让她感觉似乎是有关自己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顾晓风现在所想的就是因果循环。
他去东北谈生意,当然谈的不是那么太正经的生意,原本流程就是谈好了交易,然后走人,但没想到有卧底。这种事情一年就算不遇到十几回也得有个三四回,习惯了就没啥大不了的,逃避警-车的时候当然不会避讳什么道路啊、交通的,撞上个把人也是常有的事。若按照惯例,在疾行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但偏偏齐婉婉倒霉的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刚甩掉尾巴换了车。
交易的时候当然不能开正经车,可接下来他们换的却是正经的有牌照有明底的车,观察了几秒发现最近的摄像头角度和距离都没所谓,就直接将尸体拖上车,免得现场留下痕迹有人追查。刚好城市里在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恐怕连血迹最后都没有了,省了他们不少的事。
顾晓风压根都没注意过那个尸体是男是女,他下了车就直接上了飞机,尸体是手下处理的,他们向来都很妥帖,不需要特别叮嘱,所以以至于齐婉婉说起来自己被撞的事儿他都没什么反应,一直到让手下去查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杰作。
北方有不少偏僻地方,江城的郊区就有很多野地,刚好在下雨,直接扒光挖坑埋了了事。谁能想到会有借尸还魂这一说?
习惯了顾先生盯着看,齐婉婉终于放松了一点,开始拍打自己僵硬了被夹得失血的脖子,颈椎病都要出来了。她奇怪的是,按说自己这也算灵异事件吧?但他怎么就不害怕呢?
“你在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顾晓风皱眉:“我在想,你为什么没反应呢?”
“啥反应?”姑娘有些纳闷。
“知道是我撞的你,你就不生气?不愤怒?”至少应该骂几句吧?
齐婉婉眨眨眼睛,最终还是妥协地低下头,叹息了一声。能有啥反应?她提前都骂过了,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但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表示?搞不好又给自己扒光重埋一次。
见她还是没反应,于是他又沉思了。撞死了一个人,结果变成他老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但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吧?都变成他老婆他不是要累死?
他又看了看齐婉婉,心想如果把现在这个撞死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呢?会换成一个更好点的不?
看起来这个叫齐婉婉的也不怎么聪明,他就不能换一个品德高尚,聪明善良的老婆吗?
好吧,当初和司徒家谈联姻的事双方都很清楚明白,自己要借他们的势,他们要借自己的利,所以就算那女人再怎么不好他都能忍。绿帽子什么的也不算太大的事儿,这年头谁没有过?他也没少搞人家的老婆。但是现在面前有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还在犹豫,到底现在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比以前的老婆好点儿呢?如果找到那个用齐婉婉身体的司徒超楠他要留下哪个?
或者,假如俩人遇到了会出什么状况?譬如灵魂回归到自己的身体?
擦,又不是聊斋!
顾先生神游的时候齐婉婉终于鼓起勇气也打量起他来。
手很贱,想要偷偷拍几张照片,但是考虑到生命安全还是作罢,大概之前媒体上并没有特别清晰的近距离影像也是因为这位过于心狠手辣的缘故吧?不然这样貌这身条没曝光过没天理。
顾先生的面部轮廓非常清晰,他是单眼皮,稍嫌冷淡的吊眼梢本该感觉有点媚气,但眼角边不符合年龄的笑纹深深地出卖了他的狡猾程度,一定时常装笑,而且装到眼角都眯起,演技一流。他的鼻梁相当高,但又不是脱离亚洲人风格的那种高鼻梁,他嘴巴不小,但是嘴唇很薄,抿起来就不显得突兀,他的五官单看都说不上特别好看,可放在一起却很有男性-魅力。只是齐婉婉个人看着觉得很恐怖,尤其是那对深邃的瞪着她的大眼睛,这位长得很好看的男子让他无法生出想要吃掉的欲-望,她只是觉得可怕,想起他方才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一张张翻看自己埋尸地照片的表情,她觉得这小子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惯犯。
而且,甭管他长得有多好看,可想想自从见到他开始那位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完全不能用“正常男人”来形容。首先,正常男人会将自己受伤的媳妇从被窝里揪出来扔地上吗?正常男人会用脚踩自己媳妇吗?正常男人会撞了人然后扒光埋尸吗?
她开始考虑自己未知的命运。因为不是司徒超楠,所以对他有什么用?假如那个司徒超楠不回来的话,自己倒可以假装一下他老婆,但是……想到他方才伸手毫不客气地非礼,似乎并不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触碰,也不知道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如果不能够和顾先生合作的话,是不是自己会被弄死然后……
呃,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被弄死了一次复活然后再被同一个人弄死?
真不是一般的悲剧!
抬头瞥了那男人一眼,真是太冷血了!
顾先生的考虑已经到了一个段落,算了,他也不是吓大的,别说司徒超楠是用齐婉婉的身体回来,就算是其他人用齐婉婉的身体回来找他偿命也无所谓。何况,她回不回得来还是回事,目前的事要优先解决。想着,他就再度将视线凝向了齐婉婉。
齐婉婉本来因为精神紧张所以有一些小动作,结果用手指抠啊抠啊就将桌布的蕾丝边抠出一个窟窿,此刻她正在努力弥补,两只手拼命地在下面抻着附近的其它蕾丝,试图移动它们的间距来填补中间那个空洞。
顾先生走过来的时候齐婉婉还在低头抻。
自从听人说自己的抬头纹越来越多之后,顾先生习惯经常揉自己的额头和眉心,所以这次因为不忍直视拍上额头的时候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已经拍的次数过多了,会不会起逆反反应呢?
“啪”的一声让齐婉婉惊醒,仰头看见了近处的顾先生。“呃,”她有些不知所措,“先生。”之前蓝衣服的阿兰和文怡说先生姓什么来的?忘记了,越想越想不起来!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顾先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个桌布,有那么好玩?”
她觉得这家的东西都好贵,方才吃完饭的时候才发现盘子上的花纹都很漂亮,而且中间的图案都像是有镀金的,反正她觉得调料瓶都是银的,就是不知纯度多少。大概桌布也要不少钱,但现在才意识到最重要的不是桌布啊,而是自己的小命,先生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呢?
“我姓顾,顾晓风。”
“陆小凤?”她的心情略放松了一些,会向自己介绍名字应该是不打算杀掉自己的吧?没有人会介意死人知道些什么。
“顾!”顾先生被她瞬间放松的表情挑动了心绪,好像他比较喜欢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再说,自己的名字有那么让人安心的感觉吗?他其实比较喜欢更霸道的名字,譬如叫顾大刀之类的。“顾此失彼的顾,晓风残月的晓风。”
“很文艺。”她由衷地赞叹。
这是顾先生个人的遗憾,他家族的事业都是母亲掌控的,父亲负责风花雪月譬如画画和烤点心之类,所以他很痛恨当初没有跟母亲姓也或者哪怕母亲给起名。
看来他们俩之间没啥默契,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差异也都不小,这不是个好现象。顾先生对自己之前的抉择有些不确定:“你有什么打算?”
“啊?”齐婉婉笑了,这是给她选择权,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回家继续宅着发霉种蘑菇了。“我要回家。”虽然家里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也没有可怕的变态男。
看吧,就说他们俩的三观差异太大!
“暂时不行。”
齐婉婉眼珠转了转,暂时不行的意思就是以后可以?那莫非……真的和自己方才想的一样?“需要我假装司徒超楠?”
顾晓风有些惊异,但表情舒缓了许多,虽然他们三观差异巨大,但至少她还不太蠢:“是。”
“那具体多久?”
“至少要我找到你的身体。”
听着莫名微妙,但她还是能马上理解,可是立即又担心起来:“如果找到了呢?”打算怎样处置她?杀掉她的身体还是杀掉她的灵魂?她能祈求两样他都留下吗?想想都不可能啊!如果能够把身体和灵魂换过来就好了。
“那时候再说吧。”他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姑且先将其他人应付过去好了,反正只要保持有一个长得像司徒超楠的人在,包括岳父家或者其他的什么方面就都不会有问题。
“如果,如果我和你老婆的灵魂身体都换回正常了你打算怎么办?”
顾先生看着她若有所指:“你觉得呢?”
她一缩脖子,觉得那个眼神格外可怕,莫不是真的打算让自己死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我想回家。”这是最后的争取机会了,如果等到他找到自己的身体,那时候再讲条件都不可能了,现在至少他还需要自己假装别人。
“不准。”顾先生的手机距离收到上一条信息超过20分钟了,可能短期不会再有新发现了,他也没必要再将精力都浪费在思考未知的事件上,还有很多一样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让我回家吧,顾先生。”齐婉婉充分地抓住了最后的机会,“我会努力扮演好司徒小姐的。”
已经离开桌边一段距离的顾晓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如果我没听错,你是在威胁我?”
如果不让我回家我就不配合!虽然心里这样狠狠呐喊但是齐婉婉再死一万次也不敢真喊出来的。“没有。”
“乖!”他回手拍了拍她的头,手中怪异的柔顺敢让他的脊背一阵发毛。司徒超楠每次凌晨回家的时候都是满头发油发蜡甚至有时候还有各种亮片碎屑,她精细的发式也常常别满了各种小装饰,华丽的珠子和精致的小夹子……还是这样毛绒绒柔顺的头发比较像小动物,但不像那个女人。
走出门前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瞪着他等待他承诺的女人虽然还是有些像,但明显的,不是她。他闭眼考虑了下:“好吧,如果你没有让任何人起疑,结束就让你回家!”在看见她欣喜的白痴表情后,他立即轻笑着关上了大门。“傻~B。”他随口嘟哝了一句,上了车。
司徒超楠向来不相信男人的承诺,所以她每次作闹都是为了换取真金白银,本来这次的视频流露事件也没什么,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放上网,寻死觅活还不是因为她母亲这期竞选预算又超标了需要他来填补?他很清楚,她需要多少钱,就会闹多大的事出来,这次连破相都不顾了恐怕没个七八亿价码她是下不了狠心的。
他点燃了一根烟心想,大概也就这个傻女人才会相信他说之后会让她回家的话吧?
别说她曾经是他手下的死人,就是任何敢跟他说一句威胁的话的人现在都已经只剩下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