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的宾馆很破烂,看起来前身应该是个什么什么招待所之流,这些身娇肉贵的大商人被招商办的负责人大张旗鼓地安置在这里,人家还面带歉意地表示地方简陋、慢待了各位贵宾,因此他们也真不好意思直接推却了之后开车到市区找更好点的地方住,稍有头脑一些的早就预先在离这里不远的邻县置办下临时落脚处,在来之前就打过招呼说是有亲戚在附近,顺便探望一下,剩下的这些人就算不想,也只能在这里住下。
霍焰并没有那么矫情,他光棍一个,住哪里不是住?破宾馆所谓的“套房”其实就是一个卧室加上带窄小卫生间的客厅,仅此而已。陆霜凝没有和霍焰用同一个套房,她是玉女形象出道的小明星,就算和名人有什么绯闻也大多无伤大雅,何况这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各自住各自的也不碍事,倒是偶尔有几个相熟的长辈打趣霍焰为了保全自己“新女友”的名声还得暗度陈仓那么费劲。
正常的流程安排第二日是参观开发区各处目前的基本形式,但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在早知道成立开发区初期的时候消息灵通的人氏都已经预先探查过,霍焰也心中有数,他们这些人从昨天参加晚宴一直到真正投标开始就像是一场大戏,大家粉墨登场,都按预先写好的剧本来演,而这些剧情在此之前早就上演过无数遍了。
霍焰和其他腆胸迭肚的大商人一样,装模作样地戴着工程帽来到完全看不出来未来有啥可观前景的乡间徒弟上对着郭区长手中一张非常抽象的蓝图集体憧憬着,一面暗自抱怨今日的太阳真TM大,晒死老子了!
在野地“观光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过程中,坐在破烂大客车上的长辈还有意问起他的“小女朋友”怎么没跟着来,是个人都知道他霍焰有恋母情结,因此****虽然走马灯似的换,真正定下来的却没有一个,甚至还有人偷偷私下打赌将来“那位准太子妃”一定和“太后”至少九分相似。这回看到他在公众场合上带了异性出来,不打趣几句是会错过机会的,说不定那个小女明星将来真的有日一步登天成了豪门贵妇,到时候再谈论起别人家的太太就不太讲究了。
“今天都是在外面勘察实地,她比较娇气,怕太阳晒,就不用她跟过来乱走动了。”霍焰淡淡说着,心中却已经有数,除了招商办的主要负责人之外,昨天出席宴会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等市级领导班子今天都没有出席,也不知道陆霜凝那边如何了。
陆霜凝今日不用陪着霍先生,有充足自由活动的空间,可是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连点消遣都找不到,在憋屈的小“宾馆”里,更是闷死人了,她索性打扮一番和宾馆服务员问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就徒步走了出去。
一身休闲装的唐粹正在庭院里指挥服务员们趁着贵宾们都不在的时候收拾起之前用红蓝白防雨布遮盖起的一些零碎建筑材料,这个招待所的规模实在太小了,但在周围已经找不出可以同时容纳近百位客人的住所,于是临时加盖了一层,顶楼带有刺鼻装修味道的房间都安置了员工,原本的员工宿舍也被临时修改成了小标准间。他今年大学刚毕业,带着对社会的憧憬和抵抗对父母安排的行政工作的不满,一面在颐指气使中发泄着自己的愤懑,另一面却幻想着能够脱离别人的掌控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男子汉。
抬头看见一身米黄色修身连衣裙宽边遮阳帽的陆霜凝,唐粹猝然一愣,这位小姐在昨日的宴会场上见过,她是来自帝都的霍氏家族最年轻掌权人的新女伴,父亲特意叮嘱过,这样人和他身边的人绝对不能招惹,但是那样明艳妩媚的装扮和灿烂的笑容让他在这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闷-骚中不期然撞上了亮色,让他的心头豁然开朗起来。
“陆小姐。”他咧嘴大笑,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坦荡直爽的性格——就算是不能招惹,打个招呼总没什么的吧?“怎么没有去看实地?”
陆霜凝俏皮地鼓起腮帮,颇有些娇憨地皱眉撅嘴说:“那种地方都是空旷的土地和工地,没有什么遮挡,我比较怕紫外线晒伤。”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娇气,挥了挥手上还没来得及撑开的**边浅色阳伞,“再说,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我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她的语气有些小抱怨,又有些无奈和不以为然。“唐公子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还以为市里的领导都回去了。”
唐粹也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是回去了,不过我在区委工作,这次招商的行政也兼管一块,现在这宾馆有点琐碎的事还没弄完……”他说着,目光又偷偷溜向陆霜凝正在戳着庭院地面的鞋尖,漂亮的珍珠白尖头小船形鞋被她弄上了尘土色都不当一回事,看起来颇有些孩子气。
“在区委工作啊。”陆霜凝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那么是不是以后锻炼一段也会去市委?我还听说……”她探头向四下望望,故作神秘地说:“唐书记要调到省里去了……”
唐粹忍不住一笑,自己的爸爸是不是要升迁了他当然比她更了解内幕,可是她的神色真的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可爱,又有点单纯幼稚。索性放下手中的工作,转头吩咐一声让他们继续搬东西,自己拍干净了手掌走过来和她说话,语气故作惊讶:“是吗?我也听说过这种传言呢,看来多半是真的……”
陆霜凝附和着点点头,但过了几秒,脸颊突然一片绯红:“呀——”
“哈哈哈哈——”唐粹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她终于发现自己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她的小道消息算是“晚间新闻了”。
看见她憋气嘟着嘴沉吟了几秒终于还是扭头闷闷地要走掉了,他急忙上前道歉:“抱歉抱歉,只是逗你一下,其实这个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平时回家也都不说工作上的事情。”
她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没有回头,略有些犹豫。他清楚地看见她的指尖正在尴尬地扯着阳伞的**边,于是急忙岔开话头说:“开发区地方不小,光实地就要看两天,之后还要开会探讨可行方案,最后是竞投,你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这里连电视都只能收到四个频道。”
说到这里,她也很赞同,面带气愤地说:“这里的信号太差了,讲电话的音量都要看方位,网络又总是掉线,莫不是这个时代还有电话线上网这回事?”
闻言唐粹白净的脸上顿时红得像煮熟的大闸蟹,这里确实没有光纤宽带,网络真的是靠电话线的,而且因为要迎接这么多贵宾,还是一个电话线扯了好几个房间的分网……但这话万万不可说。他急忙又打岔:“这里有阳光,小心别晒到,但外面也确实没什么娱乐。”
说了这许多话,陆霜凝方才的尴尬之色终于彻底被消减了,认真回答道:“我刚才问过扫地阿姨了,她说附近有个小公园,我打算去逛逛……”
唐粹一顿,表情诡异,还略带点结巴:“那……是什么公园,就是一个破院子,没有人去的,你也别去了。”
陆霜凝不解,但摇了摇头:“我还是去溜达溜达吧,闷在这里真没意思,才第一天呢,以后天天都要这样,想到就更闷了,至少要去看看吧,如果不合意就再回来。我走了啊,不打扰你工作了!”她说着,迈开大步朝庭院大门走去。
唐粹立即上前拦阻:“别去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去了不方便。”
陆霜凝的神色更疑惑了:“什么意思?不方便?公园有什么不方便?”
他叹息一声:“唉,就直接跟你说了吧,这地方太偏僻落后,就那么一个公共场所,在那里有不道德交易。这里又是郊野,大部分人都没啥文化,你这么漂亮,小心吃亏……”
她张大嘴巴好几秒才合上:“公园……大庭广众的……那我岂不是……”说到这里,她立即安慰自己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去,我才拍了几部戏,万一去了给人知道,说不定又要被那些狗仔写成什么样。”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一举一动总有无数眼睛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盯着。
他看见了,立即也安慰道:“别难过,不是没去嘛,这边是没有啥有意思的地方,不过我知道离这里稍微有点远的一个书屋,那里提供简餐和饮料,可以免费看漫画和小说的,我给你把地址写下来,你去那里消遣也好。”说着,自口袋里掏出笔和便签本来写。
“好啊好啊。”她立即应声点头,面露笑容,“我有好几年没看漫画了,一直都在工作,也没什么时间。”
他闻言抬头看了看她,他对陆霜凝的印象仅仅是个演过电影的小明星罢了,听说这些人大部分不是科班出身的学历都不会太高,年纪小小就跑到帝都漂泊闯荡,女孩子应该活得更辛苦些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更加柔软起来:“这里的几台车都开出去送客人了,要不然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吧。”他瞥见她的连衣裙看来怎么都不像是方便骑自行车的样子,于是体贴地主动请缨。
“那怎么好意思……”她的脸有些微红,忸怩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抱歉抱歉,这样是不太好,霍总说不定会误会……”
“误会?”她露出狐疑的神色,“霍先生误会什么?”没几秒,她突然爆笑:“你不会以为我和霍先生是那种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