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大约有五丈高下,身处楼中,周围十里远近,尽收眼底。
一桌丰盛的筵席,摆在顶层,参与的人有柳荫堂,夫人华毓英,女儿柳玉倩和义女曲红梅。曲红梅原未是个小丫环,小柳玉倩一岁,她俩特别投缘,自小生活在一起。长大后学文、学女红、学武功,都形影不离,同起同落,柳玉倩硬要父母收曲红梅为义女,从此两人关系就更亲密了。
柳荫堂殷勤地请万王龙坐首席,他毫不推辞,大马金刀地坐下了。毕毓英有些不悦,这小子长得虽然万里挑一,却太不懂礼节了。她知道:柳荫堂要她出来陪客,是不寻常的举动,含有择婿之意。
柳荫堂开始并没有想要毕毓英出来陪客,等到后来看到女儿的表现,才要柳玉倩去喊她妈出来作陪的。对于其中深意,柳玉倩已经意识到了,那个乖巧玲珑的曲红梅更是心领神会:这个万侠士,顶多二十岁,小姐十八,年龄、人品、相貌,正般配,而武功又高。这几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致使小姐单身至今。她也想促成这段姻缘。今见义母面露不悦之色,知道是由于万王龙不懂礼节所致,她想挽回这种局面。
万王龙浑然不觉,仍然大大方方地吃着喝着。他觉得:这是他吃的最好的一餐酒席了。
由于华毓英的情绪不佳,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曲红梅突然来了灵感。她泼辣大方、娇憨天真,深得柳荫堂夫妇的喜欢。曲红梅笑道:“爹!妈!这万侠士,武功深不可测,可他的生活常识啊,差得很!他竟然说我和姐姐骑的是骡子!”
一句话,引得满座哈哈大笑!把万王龙憋成了个大红脸!
华毓英边笑边擦眼泪,说道:“这小妮子尽胡扯!”
空气变得轻松愉快、温馨了。柳玉倩心里暗暗感激这位义妹:万王龙竟然连马都不认识,那么,他不懂得对待老人的礼节自然是意料中的事了。
不料万王龙态度认真地声明道:“妈妈不必责怪这位姐姐,我确实以为她们骑的是骡子。”他的声明,又引起一场大笑。
华毓英心头的不快完全消失,她觉得这个年轻人朴实天真,很是有趣,有些喜欢他了。她换了一副慈祥的笑脸,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万王龙道:“喊妈妈呀!难道……这又错了?
柳玉倩飞过来一个媚眼,嫣然一笑。
曲红梅笑道:“不是错了,是还未到时候!”
万王龙惊问道:“喊妈妈还要有时候?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喊呢?”
华毓英感到下面的话不好直说,作为女方主动提婚,有点掉份儿,于是把话岔开,说道:“万侠士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万王龙停下筷子道:“我家里有父亲,大妈妈,二妈妈,弟弟,妹妹。奶奶不在了。我有十年没有见到父母和弟弟妹妹了!”
柳荫堂问道:“万侠士有十年没有跟家人在一起生活,这十年你到哪里去了?”
万主龙道:”我从九岁起,就到……师门学艺去了,到今年我有十八岁了,昨天我才从师门出来。我找到老地方,家里人都不见了,却被龙凤帮的人占着,我恨他们占了我的家,就把他们全部杀了!然后就跑到这里来买衣服。”
原来如此!
柳荫堂道:“万侠士的师父呢?他没有跟你做衣服。”
万王龙道:“我只见到了恩师的骨架,我入门的时候,恩师已经去世多年了,我是恩师的隔世弟子。”
柳荫堂越听越感到奇怪,问道:“那么,谁传给你武功呢?”
万王龙道:“我按照恩师生前写的指令,对照武功秘籍自学自练。”
柳荫堂又问:“那么,你吃什么呢?”
万王龙道:“吃恩师生前跟我准备的辟谷丸。”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他这十年全在学武功,远离了人群。他的生活常识,还只停留在八岁时的水平上。
柳荫堂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侠士为什么一定要杀龙凤帮的人呢?”
万王龙道:“这是师门指令,对龙凤帮的人,例不留活口。”
曲红梅道:“万大侠的意思是说,见到龙凤帮的人,就要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光?……啊,难怪你把那焦家四人全部毁尸灭迹了!”
柳荫堂道:“梅儿,你说什么?那焦家四人全部毁尸灭迹了?”
万王龙道:“为了消灭证据,我已经将他们的尸体销毁了!”
柳荫堂笑道:“好!好!”
柳玉倩担心地说道:“万侠士!你刚才对我们说的这些活,在别处可不能对别人随便谈讲,小心带来灾祸!”
万王龙肃然地说道:“谢谢姐姐关心!师门也曾告诫过,江湖险恶,要保守机密。不过,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特别是柳姐姐,处处关心我,我特别喜欢,我就全都告诉了你们。”
柳玉倩被说得脸红心跳,不由得低下头去。
大家此时知道了他的过往,对他刚才说的话不但不认为是大逆不道,反而觉得他毫不矫揉造作,一片真情流露,实在是难得!
华毓英看到女儿和义女的微妙行为,已知她姐妹二人的心意,于是对万王龙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说你……喜欢柳姐姐,是吗?”
万王龙坦然说道:“是的!我喜欢柳姐姐。”
华毓英问:“你为什么喜欢柳姐姐呢?”
万王龙答:“因为,她也喜欢我!”
华毓英像在逗一个有趣的孩子,问:“你怎么知道柳姐姐喜欢你,她这么对你说过吗?”
万王龙道:“柳姐姐并没有对我这么说过,但是我看得出来!”
在座的人都微笑了!柳玉倩害臊极了,连耳根颈脖子都红了,含瞋带娇地瞪了万王龙一眼!假装怒斥道:“你不要胡说!”
万王龙认真地说道:“我才不胡说哩,小时候,我大妈妈关心我,二妈妈关心我,都喜欢我!这十年,我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柳姐姐是这十年中第一个关心我、喜欢我的人!”
他这一段肺腑之言,使在座的人都受到了感动,大家都仿佛看到了一颗渴望亲情的赤诚的心。
柳玉倩被万王龙的话深深感动了,对他的怜爱之情更浓了。
柳荫堂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万侠士为什么还要走呢?”
万王龙道:“我怕增加柳姐姐和大家的麻烦!所以就要走!”
柳荫堂道:“还有三天,就要过大年了,我希望你能留在柳家庄过年。像你这样对生活中的许多事都搞不清楚的人,却要去闯荡江湖,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是很危险的事。你说你喜欢柳姐姐,我就让柳姐姐和梅儿陪着你,由她们教给你一些社会生活常识,你也可指点她们武功。过一段时间了,你再出去闯荡江湖,寻找你父母,怎么样?”
万王龙立即起身拱手。说道:“这样很好,只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柳荫堂道:“你救了小女,尚未言谢呢。只要侠士不嫌弃,住多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