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兄弟!”李德海拱手作揖,“在下乃一介书生,请兄弟听我说几句临终感言,再杀不迟!”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以武显得十分不耐烦,却忽然想到对方是文人,便温和了语气,“只要你真的是个文人,我会放你一马。”
“我确实是个读书人,十年前被抓了壮丁。我本来是手无缚鸡之力,在北方戍守边关六年才学了一点功夫。”李德海道。
“别说废话,老子不想听!想活命,赶快来一首诗词!”李以武道。
“那好,您就出题吧!”李德海道。
“好!”李以武笑道,“就以要饭为题!不过,不许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哟!”
“身本羸弱壮志悠,
未想落魄泊海州。
手持拐杖迎日月,
肘挎饭篮写春秋。
一腔热血边关洒,
两袖清风小镇留。
守土不为五斗米,
虚张声势也风流。”
“绝顶的好诗!”李以武赞道,然后收起长枪,掏出来一个壮锦荷包,俯下身子,“小瓶子里是我从南方带来的云南白药,我自己负伤都舍不得用的。
请饶恕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先生旷世之才。我先给您敷上白药,然后背你到药铺子里再针灸打中药。
等您伤好后,请您到大李庄做铁牛镇的镇长!不!你先给我们做军师,等我们收复了海州府,我请您做知府大人!”
……
李氏祠堂门前的大铁牛,就是李以武在海州城里花钱打造的,用帆船运到大李庄。
天京被清军攻陷的前一年,海州府衙门派兵包围了李家祠堂和李以金家的宅院。
李家祠堂是铁牛镇的镇公所,只有镇长李德海和两个李家军士兵。
衙门里的兵丁有人认识李德海,便把他和两个李家军放了。
李以金的宅院里住着三十几个李家军的兵,五十多个清兵攻了半天却没有打下来。
那天夜里,河口街一条街的人都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胆大一点的人开门观望,他们发现,李以金家宅院上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第二天,人们发现李以金家的宅院已经成了废墟,院子里有三十几具烧焦的尸体。
李德海花钱雇大李庄的老百姓把尸体埋了,然后,便销声匿迹。
原来,李德海靠着自己的文才,从李以武的长枪下死里逃生,并且不得不答应李以武对他封下的镇长和军师的职务。
当时,李以武和李德钢相处得并不融洽,李以武想夺取李家军的大权,便在铁牛镇悄悄地积蓄力量。
李德海已经被杀人如杀鸡的李以武吓破了胆,又知道他连兄弟都算计,便整天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他想起来在海州府衙门里当差的本家兄弟李德安,便悄悄让李德安的家人给他送了密信。
李德海利用海州府衙门除掉李以武之后,再也不敢在官场上混了。他改名为李安,做起了算命先生的营生。
大李庄的老百姓并不知道他们埋的尸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李以武的生死和李德海的下落。
从此,李家军没有再派人到铁牛镇来做镇长,李家祠堂的族长也没人敢做。
官府没有再派人到朐南镇做镇长,鬼庄的李家军也没有再派人到铁牛镇。
于是,铁牛镇和朐南镇许多年成了没有官员管理的“自由空间”。不过,这种情形在那样的乱世并非罕见。
……
李以文不清楚李以武和李一虎、李德钢父子俩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鬼庄的情况如何,便赶着马车向西去。
到了河口街西头五龙口边上,李以文才恍然大悟,渡船是无法把他的马车运过去的。
看看天色夜晚,渡船又是停在对岸,李以文便把他的马牵到路边的草地上吃草,自己爬进车厢里睡觉。
月黑风高夜,李以文提着灯笼,在荒郊小道上行走。突然,空中电闪雷鸣,一大清官员的身影出现。
“中堂大人……”李以文一遍遍呼喊,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慢慢的,这条身影很快分成了三股,似在人与犬的形状之间变换。
不一会,一犬成形,降落在地,然后,风驰电掣般向北方奔去。
紧接着,又两犬落地,接着互相撕咬。斗败的一犬逃跑,另一犬尾随其后紧追不舍。
李以文惊诧不已,却忽然看到从空中飘下一副对联——忠君孝母当数介子,爱国忧民最仰屈原。
他正要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对联,却被一声炸雷惊醒,接着是他那匹马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