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周离抬眼望见太阳辐射出炽烈的光芒,穿透氤氲的云层雨雾,勾勒出一道横跨晴空的虹桥,有些欣喜——这是他三天来头一次看见太阳。
走在人流还未密集的街道上,周离嗅着空气里清新的气息,享受着阳光带来暖融融的触感。
就像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他很是享受。
如此暴雨过后,又能有重夏节宴会的庆贺,真是舒服。
周离被阳光照的有些倦意,不禁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身体越发的困倦。
“政府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只听得远处有嘈杂的呐喊声传出,这让周离有些疑惑:大雨刚过谁不好好地修整修整,反而跑出来讨要说法?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家全被水淹,粮食都淹坏了,已经饿了三天了!”
......
周离循声找到了闹事民众的聚集地。
在太守府的隔一条街区,聚集着上百群情激愤的民众,他们高举木牌横幅,围绕着几个看起来不是本地人的平民联声抗议。
中间那几人站在木制的高台上,撕扯元朝的五龙国旗,将其拽入火坑里。
然后朝人群振臂高呼:“是谁让我们流离失所!”
台下的民众们齐声大吼:“元朝!”
“是谁收走了我们的粮食!又是谁让众神都无法袖手旁观,降下天灾!”
“元朝!”
......
周离皱眉看着带头的那几人不断挑动周围群众的怒火,四周还有无数民众前来抗议声援,加入他们声讨的大军,愤怒着高呼口号:打到元朝,平均地权!
再进一步,恐怕便要造反了。
周离眼见四周的平民眉眼间对他神色不善,心头一跳,连忙离去——他怕自己被当成出气的对象。
自己锦衣靓丽,配饰精致,与那些穿着破烂的粗布衣的民众比起来,就显得尤为出众。
倘若被站在木台上的人指出,再说些煽动群情的话语,将会让普通民众积蓄已久的仇富心理顷刻爆发,将他作为宣泄的对象。
然后会出现上千人奔袭在长街上,追赶砍杀前方一位公子哥的恐怖情形。
周离回屋后,有些担忧事态继续激化。
战争已经很久没有打响了,几代人过去,人们早已淡忘了战争的惨烈。
他怕有居心不轨之人利用群众的不满,以反抗元朝的压迫为名,发动起义战争。
当战争爆发时,没有人是安全的,山河国家都将被战火笼罩。
死伤的人数,肯定比当下元朝饿死人数多出千百倍,并且战争发动后,又会出现军阀割据,群王四起的局面,社会还将动荡百余年之久......
这绝不是周离希望看到的,然而他又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周离躺在床上,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恨,不甘,嫉妒。就像我不配拥有这一切,他们有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
我出生便是世族子弟,天生比他们资质高贵。享有最好的功法,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华美服饰。而他们一出生有的,仅仅是祖上传下的几亩田地。
可这样的差距是命运冥冥注定的,换做他们生在世族,也不会想要造反。
......
太守府的办公堂内,一位士兵匆匆赶来,向着端坐在桌案后的广陵太守半跪在地。
士兵抱拳开口道:“报太守,北桥大道被数千位闹事者占据,他们打砸附近的店铺,抢走其中财物,正在往下一个街区流动。”
太守公孙珏微微一愣,道:“我等治理水患如此及时,庄稼得到了最大保护,他们的性命无恙,财产也没有多大损失,怎么还会有人闹事?”
士兵答道:“是有几名挑事者在一开始蛊惑人心,夸大事实,借用多年来民众的积怨,借机在这次水患后挑事。”
公孙珏问道:“那挑事者的样貌,你们是否有画出?”
“当时我们被无数人故意推搡,将我们排挤出去,没有能将其面貌画出,不过小人还有些印象,那几个面堂发黑,眼眸深陷,颧骨高耸,鼻梁挺拔,像是西域来的人。”
太守沉吟了一会,道:“我已知晓,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闹事者的破环行为,你拿着我的兵符去见萧军师,要他调动兵权镇压暴民。”
那士兵接过兵符,正要出门,只见一位身材颀长的中年美男子出现在门外,他哈哈一笑,道:“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
太守与军师相互见礼,各自落座在桌案的两侧。
太守捋着胡须笑道:“萧晗啊,你可算到的及时,前一刻我才听到消息,下一刻你就踏门而入了。”
军师萧晗摇头笑道:“你也是知道我眼线遍布,岂不知我比你先得消息一步?”
太守打趣道:“那我昨晚何时何地何样沐浴,你倒也知晓了。”
萧晗神情略显尴尬,笑容僵硬了几分,道:“太守哪里话。”
......
北桥大道,上千位闹事者正要前往下一个街区,忽然大道的小巷里冲出无数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将闹事者们团团围困。
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官兵骑着枣红色大马,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他排开周围的士兵,来到人群前。
他的声音高昂有力,压过了闹事者们嘈杂的响动。
“停下你们违法的行为,配合我们押入牢内,否则依照元朝法律,妨害官兵行驶法规者,一切后果由后者承担!”
那些闹事者眼见官兵封锁了四周,不由得心生恐惧,双腿发软。
他们大多都是普通的民众,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农民,也有的是寒窗苦读的学生,至于修士则寥寥无几,若是真要打斗起来,死伤的只会是他们。
青年官兵见闹事者们很快平静下来,挑了挑剑眉,向围困的士兵们道:“将他们分为两拨,分为两列走出,带上镣铐。”
忽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尖叫:“就是你!杀死了我丈夫!”
只见人群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娘手中疯狂挥舞着一柄短刀,朝着青年官兵的方向冲来。
青年官兵凤目微眯,看着冲向自己状若疯魔的女人,将手中的方天画戟向后扬起。
那婆娘虽然老迈,可是跑动若风,在青年官兵身前高高跃起,猛然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忽然她在空中的身形硬生生顿住,因为一杆长戟刺入了她的胸腹。
青年官兵放下左手抓握在眼前的短刀,对着高空举起丈余的方天画戟,凤目缓缓扫过人群。
只听他淡淡的说道:“还有谁被我杀了丈夫的?”
周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