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麒隐祟生
叶照凛似乎早已料到林覆必有此问,他将铜壶重新架到红泥碳炉之上:
“帝星陨,紫岚升,麒麟隐,妖祟生……”他仿佛自言自语又自问自答道:
“这是 250 年前,朝晖国雾影教古卷——殇之书中记载的一条预言,现在看来,后三条都应了!”
“哦……愿闻其详!”
林覆嘴里答着,目光始终紧跟着对方的身影。
叶照凛踱到窗前,掀开布帘朝外看了看,才缓缓说道:
“这种紫到发黑的奇怪雾气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天征,而仅仅存在于那卷异国奇书之中。自其出现以来,鉴月司一直都在进行研究,但是能得出的有用结论很少。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这种雾气对我的功法影响很大,在所及的范围内,我仅能发挥自己的五成左右功力。所以,它与其说是一种天象,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法阵。而你也应该知道,紫雾出现之前,天底下还从没有一个法阵能够对我的月仙术起作用……这雾气的背后究竟掩盖着什么,到现在还是个迷……”
说到这里,叶照凛回过头,目光中突然闪过一抹银光,只见闷烧的炭炉猛然蹿起熊熊的白色火焰,整个微雨阁瞬间被炫目的白光所包围!
林覆用袖子遮住眼睛,一直等白光消退,炉火恢复正常才继续问道:
“那。麒麟隐,妖祟生这两句又作何解读呢?”
“麒麟隐,妖祟生……”
叶照凛叹了口气,目中光芒消失,他继续缓缓说道:
“滕风一族创立大观天下至今,已经兴盛了整整十一代。而滕风氏之所以可以征服这片雨海之陆,并维持统治超过五百年,世人皆以为靠的是太祖腾风青穹的雄韬伟略以及那支几乎无敌的青穹军。而事实上,能够在这片法术诡术横行的凶险之地上生存,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滕风一族能够得以在强敌环伺之中始终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掌握着驭麒麟之术。滕风氏属于当世仅存的麒麟之血余脉,是真正意义上的纯血王族!”
“雨海诸法,系出麒麟,环宇之内,无出麒麟。”
林覆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附和道。
“可是……”
叶照凛话锋一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滕风氏的麒麟之血开始逐渐变淡,而到了最近的三代,滕风一族身上的麒麟之血印记,几乎就要消失殆尽,他们似乎正飞速退化为普通人……”
听到这里,林覆深邃的瞳孔中神采悄然流转,似乎“麒麟隐”的真相令修为极深的他也为之动容。
这个微末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叶照凛的眼睛,可他今晚似乎心烦意乱,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至于妖祟生,按字面意思很好理解,但解读起来却非同寻常。如你所知,和朝晖,圭隐这些偏远国度不同,观朝自建立之初,便以自道治国,法度驭人,崇尚天道正统。全国上下除了鉴月司外,严禁任何形式的法术诡术存在!但近来情况剧变,自皇帝神隐以来,以镜州皇城为中心,各州法典崩坏,盗匪邪教四起,百姓流失,田地荒芜,异端横行,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礼崩乐坏,道将不道,国已非国……”
叶照凛语速变快,语气也越来越激烈,似乎胸中极为不平: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在这个朝中。那条古预言其实只是个幌子,所有混乱的背后,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便是……”
“尚鼎使,楚芙光!”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第五章尚鼎司
大观圣敕殿前四司——尚鼎,擎戟,鉴月,玄水可以说是掌管了镜州皇城中的一切事物。四司中,擎戟主卫,玄水主医,鉴月主卜,其余的皆由尚鼎所掌控。
尚鼎司除包揽了宫中诸多内务外,还执掌天子仪仗,膳宴礼乐和宗室管理。而近年来,连吏治,法典和刑狱也逐渐被尚鼎司所控制!一时权力之大无出其右。
朝中对其权力的过分集中一直存有非议,却也一直无可奈何。尚鼎司能够发展成为四司之首,甚至连天子都要忌惮三分的这么一个强大机构,靠的几乎就是一人之力,那就是当前的尚鼎司使,楚芙光——楚幼容。
而一提到这个名字,叶照凛和林覆都沉默了下来。
炉中碳火忽明忽暗,似乎已经行将熄灭。微雨阁不大的空间中渐渐泛起寒意。
良久,叶照凛才用低缓的声音道:
“广泽玉鼎寒,清幽炉苔深……”
林覆听闻微微一笑,接道:
“芙光掠窈影,楚水照幼容。”
两人相视苦笑,叶照凛道:
“出云国使臣冯秀林的这首【朝观】似乎道出了他本人对于这位尚鼎使的第一印象,不知逝流兄对这个楚幼容又是怎样的看法?”
林覆手捻长须,沉思了一会才答道:
“尚鼎司和其他三司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其掌司使为世袭罔替。
楚氏一门自太祖青穹平雨海,夷五洲之始即追随滕风一族,为大观的建立曾行歃血与盟,立汗马之功。其得恩宠无以复加,掌尚鼎而执宫内已历十一世帝。楚氏之与大观可说丝毫不亚于你月湖叶氏一门。”
叶照凛边听边颔首,表示同意。
“但是……”
林覆话锋一转道:
“楚芙光似乎和其先人完全不同,执下的尚鼎司行事极度诡秘。而其本人,也像笼罩在一层迷雾背后……”
第六章幽殿
幽长的蛟烛之路尽头的两侧,是两个大得惊人的青铜炉鼎。上面满布铜锈,其奇异的形状一看就知道非本朝之物。
不会是从哪个古墓里挖出来拖到这里的吧?
田琛心想。
鼎壁上还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些既非文字又非符号的奇异图案,田琛完全看不懂。但是鼎中传出的阵阵气味还是让他的毛孔忍不住一通收缩!
那正是先前闻到过的那种荤素交融的奇怪香味,只是浓烈了几十倍。
田琛发现,气味正来源于鼎内满盛的深色液体,那是一种看起来不知用什么熬制而成的黑色油膏。浑浊的膏浆几乎就要溢出鼎沿,里面好像浸泡着什么东西。
随着身体的靠近,那种清香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令人作呕的浓重腥臭……
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田琛心道,但是身前内领的催促让他无暇细想,只得匆匆穿过巨鼎间的那扇铁门。
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来到了清幽殿的正殿。
正殿比外殿更加黑暗寒冷,依旧是空无一人,没有值守的宫人,甚至连蜡烛都不见了。
殿内的水磨石地面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田琛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间杂着脚步的回声。他什么都看不清,几乎就是在跟着内领的身影摸黑行走。他下意识地偷偷碰了下怀里藏的那个暗弩,心中的疑问一再迸发而出:
麟隐帝早在一年前就已不在朝,群臣根本就见不到其本人,所有政令都通过尚鼎司代为传行。怎么又会突然在今天深夜通过一条所谓的口谕把自己召到了这里?
外面的尸体和青铜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天子驾所在的深宫无人护卫值守?
这该不会就是个假传口谕的骗局吧?
可是又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么个四军之末的统领骗到这里呢,要动自己也根本不必这么费事啊!
田琛不仅没有半点头绪,反而脑子越想越乱。
胡思乱想之中,内领的声音忽然传入耳内……
“到了。”
田琛回过神来,发现四周不再如先前那般黑暗了,殿内的情形已经依稀可辨……
这是一个广阔的空间,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几乎什么都没有,眼前所见只有一堵耸立的石墙。
石墙表面仅经过了粗略的打磨,大部分地方仍呈现出一种粗糙的暗青灰色。
田琛走南闯北多年,一眼就看出了石墙并非砖石堆砌,而是由整块石岩打凿而成。
空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冰冷,而变得异常潮湿。他甚至可以看到石壁上有多处正在向外渗着水,地面更是潮得一塌糊涂!
这就非常奇怪了,自己根本不像是身处深宫禁苑,而更像是在一个山洞里。
石墙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个两人多高,仿佛凿制出来的入口,里面黑洞洞的,一眼望入什么都看不清。
内领已经先行入内通禀。事情到了这一步,田琛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层层疑问,在原地耐心等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的靴子都已经湿透时,一个令人汗毛直竖的声音从洞内隐隐飘来:
“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