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第三十九天,车队在麦城府境内的路程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现在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气温升高了,与在临关、常陵的情况完全不同。
前几天,一路经常见到械斗的农民,所幸他们并没怎么为难“外地”人,大致还是相安无事。不过在这天中午,出现了两个奇怪的拦路者--两个儿童。这两个小孩既不是乞讨的,也不是去斗殴的,自称是理宗名士何具的学生,奉老师之命,特地来向南疆四大智者之一的麻陈君讨教。
师图额几次大声驱赶,他们都不为所动,也只好折回来向开山王、麻陈君报告。麻陈君觉得很有意思,虽然不是很了解何具是谁,但还是建议大家一起下车去看个究竟。两个小孩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应该不会是刺客,所以开山王很爽快地同意了。成固心想,两个无知小儿,不值得惊动开山王、麻陈君吧。于是他开始还找借口说不舒服,想呆在车上。但是麻陈君直接牵起他的手,要他一同前往。成固不好意思,又不敢拒绝,只好屈服一起下车了。
“主人,何具先生是何人?”到车下的时候,小董靖在麻陈君旁边小声问道。
麻陈君转过头去,认真回答:“本君从未听说过此人。”然后又转向何子中问道,“何大人,尔可知晓此人?”
何子中不假思索回答道:“禀麻陈君,臣亦不知。不过从两小儿行走方向来看,臣推断,应为麦城之何氏族人。”
“嗯,言之有理。”麻陈君点点头。
自理宗南传以来,近代素有“东何西夏”之说。东主要指关东地区及提奥地区,也就是帝奥国声索的领土范围,这一带姓何的理宗大师尤其多;西主要指关西地区,也包括磊落城,这一带姓夏的理宗名士也很多,尤其是关西地区刺楠府龙溪县,那里也是麻陈君的死对头夏峉的故乡。麦城府被竹下国占领百年之久,好几代人的交流是基本断了的,所以远在提京的何子中不是很了解那里的同胞的情况,情有可原。
当然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了。百年竹麦战争之后,这一带人口流失严重,大量的竹下人、商池人被迁徙过来,再加上竹下国、商池国统治者的政策倾斜,这里的人口比例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加上通婚的情况,纯种的墨克人已经不多了。虽然有观通者组织过几次起义,但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难成气候。帝奥国也看到了这点,认为这里本地的力量没什么可利用的,收复失地的过程中,部队始终是以提奥人与麻城府的墨克人为主力。
麻陈君命人在马车的阴影处,铺了一块席子,然后大家席地而坐,这样就不会被太阳晒到了。
等那两个小孩过来的时候,成固还是蛮吃惊的,真的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大的是个女孩,跟苑儿、小董靖差不多年纪,但是比董靖要高得多;小的是个男孩,大约5、6岁的样子,感觉还未懂事。两人长相清灵,都很文静,互相牵着小手,各自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裹,成固估计里面应该是衣物跟干粮。成固特地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孩,似乎还挺漂亮的,束着长发,穿着淡青色的衣裳,耳后还各别着一朵花,左耳是白色的,右耳是黄色的,花连着藤,盘绕在她的后脑勺上,束着长发。
这花成固没见过,并不认识,他偷偷问了下何子中:“何大人此乃何花?”成固是故意压低声音,凑到何子中耳边说的。
谁料到何子中立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此乃鸳鸯藤,亦名金银花。”
说得有些大声,惹得麻陈君、开山王不免笑出声来,就连董靖也咯咯笑了。而那姐弟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微笑,却没有笑出声,貌似还挺矜持的。这时成固瞬间便脸红了,很不好意思,不敢正眼去看那女孩。
金银花的适应性很强,喜阳耐阴,耐旱耐湿,河间地区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但是这种一藤两种颜色的花的鸳鸯藤,只有麦城府麦城郡一带才有。由于这种特性,麦城郡的女子经常摘来束发,两朵花各自别在耳后。而麦城郡的金银花,香味十足,女孩走近的时候,成固就闻到了。
据说,金银花曾是墨克公国的国花。而其他国家的国花,也基本是各国特产的花,比如竹下国或者竹下公国的国花是郁竹花,商池国的国花是百雨金,乌利弗尔国的国花是莲花,阿宋国或者安松公国的国花是慈姑花,帝梵国的国花是地涌金莲,封山国的国花是穿心草,瞿泽国的国花是水仙花,而帝奥国或者提奥公国的国花则是剑兰。对于其他国家的国花,成固不甚了解,但是对于剑兰却很熟悉。何子中之前有告诉过他,传说成虞君曾经登上凌云山,眺望未能及时征服的封南地区,也就是今天的帝梵国大部分领土所在,突然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哥哥麻宋君,便在山巅附近摘了一簇剑兰,祭奠哥哥。从此剑兰便成为了提奥公国的国花,而后百年竹麦战争结束后,继承给了帝奥国,成为帝奥国国花。
他们还是蛮有礼貌的,走近后,先是在席子外面跪下给众人磕头,以稚嫩的声音一起问候大家:“参见陛下、麻陈君、三王子、何大人。”这句话也提示大家,这两个小孩是有备而来的,很清楚大家的身份,有点不简单。
获得麻陈君的邀请后,他们这才起身,拍干净膝盖上的尘土,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盘腿坐在席子上。开山王闭目养神,所以谈话都由麻陈君来主持。大家都坐得很端正,包括小董靖、那两个小孩,这让成固也不得不也坐正了,虽然觉得这不是很舒服的姿势。
“敢问两位学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所奉尊师何命?”麻陈君率先问道。
“禀麻陈君,在下薛裳,”女孩先自报家门,然后指了一下男孩,“此乃胞弟薛升,家师乃举直村私塾先生何具。”
接着男孩说道:“吾等奉家师之命,特来向麻陈君请教三个问题。”
姐弟俩说话不卑不亢,即使面对眼前这两位国家最高领导人也是毫无惧色,这也让成固有些佩服了起来。而且从他们的口气很明显可以听出来,受过最正宗的理宗文化教育。
“嗯,请讲。”麻陈君点点头,脸上挂着喜悦之情。
听他们这么一说,成固便收回了之前的吃惊,原来是来传话的,这神秘的何具可能不简单吧。于是他小心地盯着那个女孩,准备仔细听她的一番讲诉。不过似乎女孩也注意到成固正盯着她,亦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缓缓移过来。这立刻导致成固吓了一跳,又赶紧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小董靖那边去。
这时他又发现,小董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