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云，21世纪四好青年，想当初全凭对设计的一腔热情，毫不犹豫地在大学专业选择里填了艺术与设计，现在想想，当年确实太年轻，要是能再考虑考虑……不，没有这种可能了。
“老林，发什么呆，前天那个客户要的商业图你画好了吗！”上司严厉的斥责在林云的耳边嗡嗡作响，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天的夜，也记不起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都说一包烟一壶酒，一张图画一宿，这都好几宿了，虽然心里在胡思乱想，但表面上林云不敢有任何怨言，“就好了，就好了。”
或许是林云稍显敷衍的话语刺激到了上司，又或许是对他慢半拍的反应有所不满，上司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今天中午前必须交了啊，可再不能拖了，我说你啊……”
上司之后说了什么林云已经听不清了，他的心脏忽然一阵刺痛，想要痛呼却堵在了嗓子眼，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听见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走向自己，还有上司用破锣嗓子尖叫着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眼前越来越黑，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好后悔，如果有来生，一定……自由地活一回。
……
我，林云，21世纪四好青年，接受的马克思教育，信仰的唯物辩证法，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神鬼鬼。
他又悄悄打量了座上的女人一眼，暗自坚定这定然是什么新型骗局。虽然这大厅布置的有模有样的，坐在居高华贵座椅上的蒙眼银发女人也很有气质，但要说神是这么简单就能见到的东西林云还是不信的。
说到底，能用“东西”这个词形容神，林云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本身对这一存在也没有什么敬畏。
“是神又如何？”
“异界的灵魂，吾可赐你第二次的生命。”自称女神的家伙用冰冷的语调缓缓开口。
“我说，你不会觉得你用这种装逼的语调说话很帅吧，像你这种程度的演技我……唔唔，唔唔？”
在林云发表出更恶毒的言论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他用手摸了摸脖子，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置信看向高座上的那个“神”，逐渐认清了事实。
“契下此约，汝可自行离去。”不是询问，也不是命令，只是冰冷地陈述。
一段金色的文字凭空浮现在林云面前，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的疑虑，让他不得不将这一切当做神迹，只能选择顺从地阅读。
林云读完了这份契约，之前脸上因被禁声而写满的不爽也消失了，至少表面上消失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怎么签？”
“触之即可。”女神的声音冰冷的像地上的大理石板，好吧不一定是大理石板，林云不知道这地板的材质，但那股从头到脚的凉意是没错的。
【神之意志不可违】
【神仆之身份不可忘】
【神仆之使命务必完成】
【……】
这分明，跟他上辈子签的那份卖身契没什么区别！
但是能活下去。
没有多加思考，在本能的驱使下林云麻木地举起手，在他就要触碰到契约的前一瞬，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大声地喊了出来，“不能签！”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上辈子受到束缚与压榨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每个快要精神崩溃的夜里，它曾无数次地幻想这世上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现在真的来了，眼前的女神告诉他签了契约就能再活一次，虽然没说，但他其实很激动，激动到甚至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是啊，这真的是他想要的“重来”吗？那些压迫，那种无力，那份卑微，难道又要重新来过吗？
伸出的手缓缓握成拳，虽然是灵魂状态，但林云不可思议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在鲜活地流动，那种久违的活力让他想起大学时代那个青春的自己。
林云的嘴角微微上扬，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不是就摆在自己眼前吗？
“呵呵，老子不要。”林云耍酷地往后捋了捋头发，在女神的面前，他笑的自信而略有一些猖狂。
是的，这就是他的选择，如果能重来，这种黑心契约，就算死也不会再签了，那样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不如不要。
“凡人，汝可想清楚了？”女神的声音中第一次带有情绪，她并没有对林云的无礼感到愤怒，而是疑惑，或许在她看来，能来到她这个谒见之厅的人应该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毕竟她可是掌管秩序与规则的女神，难道林云是个特殊的个体？
人死后，少部分拥有强烈意志的灵魂会根据其欲念走向的不同而去往不同神祗的谒见之厅，按理来说，既然来到她这里，就不应该对规矩与束缚感到排斥啊，之前来的那些灵魂，明明对当她的神仆感到很愉快。
希望被赐予项圈的灵魂亦不在少数，一切都是按照规矩走，不该出现差错。
“倘若拒绝，汝……”
“你不用再说了，门在哪，我自己走。”林云伸手打断了女神的话。
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伟大的秩序与规则之女神陷入了沉思……
少顷，女神缓缓开口道：“任汝离去，便是杀汝，这不合规矩。”
“不是，难道你这契约还强制人签的吗，你是神就可以无视任何规矩吗，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了。”
“不！”秩序与规则女神快速否定道“既然是契约，自然是可以选择不签这一选项的，强制签下的契约没有任何效应，吾绝无强迫之意。”她身为秩序之神，自然不可能背自己的神格。
一番正论说的林云当下就有些恼火，“我走你也不让，不走也不让，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这回轮到秩序与规则之女神语塞了，要说怎么形容她当下的心情，头疼，就是很头疼，真是几千年都没有过这么难受的时候了，上次这么头疼是那个家伙还在的时候。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谒见之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台阶上和台阶下，林云和女神大眼瞪小眼地干看着，虽然秩序女神用白色丝巾蒙着眼，但林云很确定他俩是在对视。
“轰隆！”
一声惊雷巨响打破了短暂的平衡，一个巨大的圆形物体突然降临在林云身前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忙后退。
“咳咳……”烟尘里穿出一阵女性的咳嗽，一道纤细的身影边拍灰尘边走过来。
“露斐娅，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在我的谒见之厅开门！”秩序女神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之前的冷静荡然无存，并且从她的话语里判断，她跟这不明身份的家伙早就认识。
“嗨哟，别这么见外啦，我跟你什么关系嘛。”充满元气的回应，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从烟雾里出现，很让人出戏的是她穿的穿搭，鸭舌帽，大背包，登山鞋，活脱脱一个现代都市运动型女性的形象。
要说这个形象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她能在这个场合跟秩序女神唠嗑就显得特别了，这是哪里来的奇物？
“嘿嘿，异界旅行了几千年，我那个谒见之厅的坐标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借你的大厅用一用呗。”眼前这个被叫做露斐娅的女人对秩序女神抛了一个媚眼，转身对呆若木鸡的林云道：“自由的灵魂哟，我等你可是很久了！”
扯淡，明明你刚才还说异界旅行几千年来着！
身后秩序女神大声的抱怨也成了背景音，露斐娅从奇怪的登场开始就成了全场的焦点，林云忽然明白，这绝对是另一个神，而且是跟高台上那位截然不同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