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四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开始疯疯癫癫说胡话。
谭四是谁?我也说不清,我们怎么认识的也忘记了,总之认识了很久,我这个人不善言辞,身边朋友不多,谭四算里边要好的一个。可是我俩的交情,仅限于友情,他的过去,他的家庭,甚至连他真名是不是就是谭四我都一概不知。只知道他疯疯癫癫,正经起来非常可靠,不正经起来四六不靠。
对了,我叫陈霭。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大概因为这样,我和谭四才能成为好朋友吧。我们都属于没什么自我意识的人,压根没想过怎么定位自己。除了告诉别人自己名字,性别男,爱好女,教育程度不高不低,爱国守法,无不良嗜好,无违法犯罪记录。自己身上就没什么值得介绍的了。
前些日子谭四突然拿着一大笔钱找我,说:“左来你闲着在家没事儿干,咱俩合伙做点儿买卖吧,老这么蹲家里也不是事儿。”
思来想去,我俩该干点儿什么啊?两个老爷们?开饭馆、蛋糕房、咖啡厅没那手艺,雇人又是一笔钱,加上餐饮行业水太深,我俩一没经验,二没门道,不能冒那个险。加盟品牌,不说大品牌加盟费就是好些钱,我俩虽说胸无大志,可好歹也想干出点儿自己的成绩,加盟以后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靠人家的名声刨食儿,也没什么意思。开小卖铺吧,虽说稳当,可买卖忒小实在有点儿不甘心。
想了半天,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一烟灰缸烟屁股都冒尖儿了,我嗓子也跟着冒烟儿,我说:“要不喝点儿吧,来点儿酒没准儿瞎猫碰死耗子就琢磨出来了。”
谭四听我说完,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说:“得嘞!咱就开一酒馆儿呗!”
我一琢磨,确实是个法子,开个小酒馆,买酒,没那么多技术限制,我和谭四都是酒蒙子,对酒了解不少。谭四说过他会点调酒手艺,我大学学的是财会,一个掌柜,一个酒保,得了齐活儿了。说干就干!
于是我俩分头行动,我去买酒和该往里布置的物件儿。谭四负责看地方,租底店找人装修。
我们俩都不是太勤快利索的人,磨磨蹭蹭大半年,到了年根儿底下,好说歹说酒馆儿算是有模有样了。该进的东西也都差不多齐全了。
谭四算是个读书人,爱看传统的东西,由着他装修,我不去看都知道他肯定把酒馆装修成跟他一样的半中不洋的风格。不过谭四虽说平时吊儿郎当,突然正经干点儿什么还挺用心。屋里的布置进去就知道设计的时候用心了。没有不伦不类,中西合璧,反倒让人觉得人说不出来的舒服。
租的底店位于市中心边儿上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后门儿通到小区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大概房主花了钱,院子除了一个小后门,三面儿都被矮墙青瓦围了起来,里边用木头搭了一个小凉亭,里边也摆有客桌。地方不大,无花无草,不过也算古色古香,不知道是谭四有意为之,还是本来就这样。以前隔开院子和屋里的那面墙被打通,换成了透亮的落地窗,一个包铜小木门贯通里外。
装修完了以后,我寻思齐活儿了就直接开业呗,谭四说:“哪儿有年根儿底下开业的,先过年,过完年等两天,开春以后再说吧,不着急,凡事儿得看黄历,再者说,也给咱们空出功夫筛一筛却点儿什么,凑一凑补一补,开业以后不至于太被动。”我细想,嗯!是有道理!
不过突然觉得这些话从谭四嘴里说出来真不习惯。平时的他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疯疯癫癫。认识这么些年,要不是亲眼看他把酒馆装修得井井有条,各类东西布置的各得其所,我真不相信我认识的那个谭四竟然会变得这样可靠。
谭四的转变让我隐隐觉得,他提出要开一家酒馆好像并不只是手头有闲钱,窝在家里闲的没事儿找点儿事儿干。算了,琢磨也没用,鬼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
过完年,我们都各自在家窝了一段儿时间,权当给忙活大半年的自己放个假。这一休就没影儿了,开完春,我就有点儿坐不住了。好端端营生不让做就很难受。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给谭四打了个电话问他还开不开张了,怎么着酒馆儿给鬼开的啊,活人概不营业怎么着?
电话那边,谭四用我极熟悉的混不吝语调说:“您急什么啊,开不开门也不归我说了算啊。日子没到呢,甭急,再等两天。”
我一听更急了,因为我太熟悉谭四吊儿郎当了,好多事儿他都干的虎头蛇尾的。前些年要写书,写了几万字不动弹了,后来又说组乐队,自然也是没了后话。开酒馆儿这事儿,我也掏了钱,要由着他性子甩手不干了,那些钱可都打水漂了,不说别的,光空在那儿房租管着,没进账照样是个赔啊。
于是我就说:“你丫别跟我来这套,你等什么日子呢,神仙托梦啊?得等着财神爷上你梦里客客气气跟你说,谭总能开业了你才开是么。求你了祖宗,咱那点儿钱不是刮风逮来的,多拖一天都是亏本啊。”
谭四听我这么一说,照样还是不紧不慢:“嘿你还别说,财神爷昨儿就来了,跟我梦里边儿啊,我,财神爷,寿星佬,赤脚大仙我们哥儿四个打了一宿麻将。财神爷跟我说:‘明儿陈霭要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开张。’我说是么?他等不及了?财神爷说:‘应该是,这么着,他明儿要问你什么时候开张,你就怎么跟他说..’”说完他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