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素素脸色的明显变化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韶华宫的人更是个个儿都是人精，瞬间便领悟到了其中的意味，纷纷低头缩身，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位主子明显情绪都不怎么稳定，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太容易被迁怒了。
然后，寒霜悲愤地发现，自己被姐妹们无情的抛弃了。她只是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结果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整整齐齐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她自己此时正孤零零地站在整个队伍的前面，很有大姐大的风范。
可是寒霜一点也不觉得威风，她只觉得想哭。
“主子，奴婢带您去浴房吧。”形势所迫，寒月只好顶着皇上森冷的目光怯怯地开了口。
邱素素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她又不是不知道浴房在哪里，哪需要人带啊。
等到了地头儿，才发现，原来浴房换了位置。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啊，就像着韶华宫，表面上看去还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内部却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间浴房是皇上特地命人改造的呢，里面建了一个大大的浴池，是主子喜欢的呢。”寒秋一边推开浴房的门，一边笑着对邱素素说道。
门一打开，浓郁的白色雾气便争先恐后地散了出来，邱素素悠然地踏进房内，将自己的表情掩藏在浓浓的白雾下。
北越地处北方，水资源十分缺乏，皇宫里除了皇帝和太后，其余人的用水量每日都是有规定的。以邱素素的品级，按照分例得三天才能洗一次澡。即便是她仗着郝连玄翼的宠爱，能天天洗澡，用得也不过是一个大大的浴桶。
像眼前这般的浴池，那是只有皇帝和太后才能够享用的。邱素素在郝连玄翼那里用过一次之后便羡慕的紧，但一来当时朝中的情况并不十分稳定，郝连玄翼不能那样明目张胆的破坏规矩。二来，当时国库吃紧，也没那闲钱拿出来造这种奢侈的东西。
邱素素没想到郝连玄翼竟然还能记得这样一件小事，但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份应有的感动与欣喜，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紧缩，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到寒秋将这浴池里东西的摆放之处和用法介绍完，邱素素便将周围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连衣服也不脱，便跳进了水里。
整个人埋进水中，很快便体验到了真正的窒息感，直到眼前发黑，支撑不住，她才冒出头来吸两口气。等缓过神来后，便立刻再次沉了下去。如此反复体验着窒息的感觉，用肉体上的痛苦慢慢将心里的痛压制下去。
邱素素看不出来这里是怎么设计的，但是感觉自己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池子里的水却并没有变凉，她便乐得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
回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能做到无所谓，可是真正见了面才知道现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现在，对于郝连玄翼，她只能采取躲避的措施，实在躲不过，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抱着这种心思，她一直在池子里待了两个时辰，泡得身上的皮肤都皱起来了，才不情不愿地爬出来。
打开浴房的门，便看到门外守着一堆的人，一个个脸色焦急地瞪着房门，感觉好像下一刻便要破门而入一般。
郝连玄翼看到她出来，立刻便敛下了脸上焦虑的表情，温柔地笑着走上前拉起邱素素的手说道：“泡了这么久的澡，午膳都错过了。不过这会儿正赶上晚膳时间，我让御厨做了一大桌子你喜欢吃的菜，咱们快去饭厅吧。”
邱素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饭桌上，郝连玄翼殷勤地给她夹菜，她也来者不拒，一一吃了下去。
她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接受，否则吃亏的不只是她自己，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只是，郝连玄翼一直不停地给她夹菜，她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但又不愿开口跟郝连玄翼说话，没有不由便皱了起来，夹菜的动作也带了几分犹豫。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郝连玄翼紧皱着眉头，按住邱素素夹菜的手。
邱素素立刻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筷子，只是郝连玄翼没有下一步指示，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微微垂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表达着对周围的排斥。
“你以前吃晚饭不都喜欢散一会儿步的吗？我们到花园里走走好不好？”郝连玄翼强压下心头升起的暴躁，继续温柔地试图讨好邱素素。
邱素素不说话，只是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郝连玄翼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起来，但依旧温柔，“你不愿意就算了。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珍珠吗。前些日子，我得了不少不错的珍珠，除了普通的，还有一盒子黑珍珠，一盒子粉色的，现在都放在你寝室的梳妆台上，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你在讨好我。”邱素素淡淡地开口道：“这很没有必要。我不会走，况且我也走不了。如果你是想让我和从前一般和你相处，我只能告诉你这不可能，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不可能？”郝连玄翼终于沉不住气冷下了脸，“你爱上慕容云清了？”
那一瞬间，邱素素感觉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正在吸水的海绵。海绵不断地膨胀开来，将胸腔内的空气都挤了出去。
郝连玄翼真是一点都没变，他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错的永远是别人。
“我很累了，想要休息。”邱素素淡淡地道，说完便自顾自起身向寝殿走去。她完全提不起心情和郝连玄翼辩论，以前每一次他们都会激烈的争吵，然后冷战，最后郝连玄翼会来跟她道歉认错。她听得出来，那些道歉里其实没有多少诚意。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继续冷战，还是继续吵架都是不可取的。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一直不停地折腾，她只能选择退一步。想着，也许时间久了，郝连玄翼会有所改变。感情的世界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总有一个人要付出的稍微多一点。
只是那时她一心想要这份感情继续下去，所以即便心里不舒服，也能够忍受。而现在，她的心已经冷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忍受这无礼的非难了。
“你站住。”郝连玄翼黑着脸冲邱素素喊。
邱素素恍若没听到一般，脚步都没顿一下。却不防右手突然被抓住，一阵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被扯得踉跄了几步，鼻尖撞到一堵坚硬的肉墙，眼泪顿时条件反射地向外狂涌。
“你放开我！”邱素素愤怒地喝道。右手臂被郝连玄翼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邱素素的眼泪不由流得更凶了些。她甩了甩右手，想要将郝连玄翼的手甩开，却没有成功，只好伸出左手去掰，郝连玄翼的手却像是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也不由越积越多。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啊！”邱素素愤怒地对郝连玄翼又踢又打，最后甚至连嘴巴都用上了。
郝连玄翼的手上被她咬了两口，一片血肉模糊，却仍然没有放开她，反而伸手一圈，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那天我把你送走之后就后悔了，后来我带了人想要追你回来，一直追到了五金城，最后还是没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越走越远。这半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你。这边战事一结束，我就派人把你接回来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也已经自食恶果了，原谅我好不好？”
邱素素听着郝连玄翼的话，渐渐地安静下来，等他说完，才平静地开口道：“你勒的我很疼，先放开我。”
郝连玄翼闻言连忙放开手，手忙脚乱地掀起邱素素的衣袖，果然看到那雪白的肌肤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个乌青的手印，上面还有一道手臂宽的乌青。这显然是他刚才那一抓一抱造成的，郝连玄翼看着心里不由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邱素素看着他的表情，却只觉得恶心，愤恨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少在我面前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我看着恶心。每次都是这样，伤害了别人之后才想到后悔道歉。可是，你后悔了，你道歉了，你造成的伤痕难道就能消失不见吗？
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你的后悔，你的道歉就格外与众不同，我就必须要接受吗？
我今天就要告诉你，这不可能！别的人都敬你、怕你、恭维你，但是我不会。大不了一死，我又不是没试过。
今天我就明确地告诉你，我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这皇宫里做你的贵妃，但仅止于此。
不要再跟我提感情，镜子碎了，就算修补好了，痕迹终究还是存在的，就像我的心一样。所以请不要再跟我提原不原谅的问题，伤口会裂开，我怕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