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清风茶舍出来后,赵有防果然被修清风介绍到了一间名为“铜人”的药铺做事。
药铺掌柜直言自己是不收徒的,而赵有防亦无拜师的打算。是以赵有防只在店里做了个捣药伙计。
每月工钱虽然只堪堪够交房费,但胜在事情不多,活也轻松。只需每天上午完成掌柜布置的任务,便可随意支配剩余时间。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铺子中午管一顿午饭。虽然只是些粟米粗饭,但也让赵有防省去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几日,赵有防除了定时去药铺以外,很少走出家门。就连陆重几次相邀,都被他婉言拒绝。只一门心思的扑在《内藏经》上。
《内藏经》上的内容早就被赵有防背的滚瓜烂熟,具是些拗口深奥的法决,他就按照着自己的理解,也不管正不正确,就这么胡乱修炼下去。
比如《内藏经》有一页写着:“闭目冥心,卧固静思。”
赵有防就每日睡前躺在床上,放空心灵。虽没有因此入静,但睡眠质量倒是提高了不少,每日都精神饱满。
他也渐渐明白,这《内藏经》中所写,更多的是教人心思澄澈之法。因为一旦心神安定,不思不念,“静悟”也就水到渠成了。
正是:
世间万般法,皆归根曰静。
心若泯缠缚,修如梦幻影。
观想守天地,来去随它意。
无为亦无念,方得入微凝。
这日,赵有防刚从“静悟”状态脱离,便觉不妙。
这次“极点”炸开后,赵有防非但没有出现料想中的那种舒爽之感,反而觉得浑身皮肉酸痒难耐,仿佛有千万蚁虫啃噬一般,忍不住想要抓挠。
“想必是修炼出了什么差错。”
赵有防喃喃自语。
趁着天色尚明,赵有防不敢耽误,穿好衣裳,直奔解廌司而去。
“这种修炼上的问题,只有找陆大哥帮忙”
虽说赵有防来清流镇已快半月时间,但是他认识的人却少得可怜。有些也就平日里客套客套,话都难说两句,如何请人帮忙。
何况还是修炼上的问题,自然要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请教才好。
赵有防一路跌跌撞撞,见到陆重时,已经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大汗淋漓。
“陆……大哥,救……命!”
赵有防刚说完,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断裂,站着的身体突然软倒。幸好陆重反应过来,一把架住了正在下坠的赵有防。
“有防,你这是?”
陆重连忙把少年抱起,放到床上,神色关切地道。
赵有防有气无力:
“好像……修炼《内藏经》……出了差错,浑身麻痒,有如蚁噬。”
赵有防这几日都以修炼《内藏经》为由,婉拒了陆重的盛情邀请。所以陆重自然知晓赵有防已踏入武道之途,只是没想到他修炼竟会出现差池。
赵有防强忍不适,将自己这几日的修炼情形告知眼前神色凝重的大汉。
陆重起先双眉紧皱,但是当听赵有防说到“每日静悟,热流练体之时”,恍然大悟,哈哈一笑:
“有防,你就是这么练体的?!”
不等赵有防出声,当下又道:
“习武之人皆知,外功入境者独占七成。皆以为外功之法不过小道,有点力气便能修炼,却不知我等熬炼身体的痛苦。”
陆重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从床头的衣箱底下拿出一包东西。手上不停,口中继续说:
“人之皮肉,若要刀剑不侵,何其难哉。纵使每日练武不辍,单凭自身也绝难做到。是以先辈们总结出一套成功的外功修炼技巧,没想到你竟不知?”
赵有防摇了摇头。却见陆重打开手中的包裹,露出其中的木盒,木盒中分门别类地装着各色研磨成粉的粉末。
“炼体之法,皆以金铁砂石之物打磨身体,辅以药浴养身。只有这样,才能将金铁之物融于躯体,勾连皮肉,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
“你看”陆重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双臂用力。只见:
一双肉臂隆起,两片汗毛竖立。
三点文绣乍现,四处雕青携碧。
再往上看,臂弯处一圈金灿灿的环形,正似将上下两臂分离!
“这些便是明证!”那些因炼体而产生的痕迹,此时落在赵有防眼中,竟有如活物一般。
“你这次之所以会有如此症状,正是因为皮肉强度不够,无法承载你因修炼而日益增长的气血之力。”
“若是将皮肉强度提升上去,你便能立马突破到‘强筋‘之境。”
武者炼体,根据肉身强度,大致可分为“磨皮”“练肉”“强筋”“壮骨”四个境界。
陆重‘力之决’修炼三年,此时已是“壮骨”之境。若是能将赵有防之前送予的金线骨吸收,最少可以省却一年苦功。
“走,别坐着了,带你去我平日练功的地方,活动活动!”
赵有防此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下大半,知道这并非是因修炼而“走火入魔”,只是自己不知炼体之法而导致的祸患,只要循序渐进地“磨皮”“练肉”,便可自行痊愈。
“好个太极之法!好个痴道人!若是早知修炼‘太极‘之道,还要锤炼血肉,我修它干甚!直接走‘外功’的路子不就好了!”
当时碍于颜面,赵有防没有直接向陆重讨要外功修炼法门,一是担心解廌司功法不能外传,这点以如今陆重的态度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二是赵有防也确实对成为陆重那样的“彪大汉”有些抵触,打心里就没想走“炼体”之路,眼下却被这《内藏经》坑了一把,不得不将体魄修炼起来。
甚至,因“太极”之路的特殊性,‘经脉’恐怕也不得不修。
外功炼体尚还好说,这内功练气赵有防可是一窍不通。
一想到这,少年只觉怒气上涌,捶胸顿足。连连在心底大骂:
“痴道人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
只是,汗水流的越多,回报才能越丰厚。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赵有防如何不知。正是:
琴曲操千遍,歌音晓妙声。
狂鹰熬羽翼,展翅击长空。
梅凌寒而艳,剑就砺则锋。
但行眼前路,回首已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