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乔诤已经完全低估了情况的糟糕。
乔诤觉得事不宜迟,应该连夜去看柳爸爸的病情,因为中风病人的病情确实不能拖延,何况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在乔诤看来,柳依依是大家族,理应住在本区“玉水庭”之类的高档小区,而且当时柳依依也告诉过自己,就住在这里。但是柳依依开着车子却绕过了玉水庭,径直往一个普通的小区驶来。等到走到那个小区门口,乔诤才敢相信。这个叫“山前岭”的小区,名字就是当地一个村子名,改造后就在这里。门口有两个沐风浴雨已久的石狮子,石狮子遍身裂纹,有一个还掉了一块石皮,显出了颓败的斑驳之色。小区里面三三两两停了几辆皮卡、小面包之类的车,有几个老人拎着东西慢慢穿过那条布满窟窿的小区主路。
柳依依车子停下,领着乔诤走上了一栋楼,那栋类大约六层,周身贴着马赛克小块,单元门的顶上长有几棵茂盛的狗尾巴草,在路灯下,草叶子上的露珠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柳依依领着他在三楼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不到50岁的女人,烫着一头大波浪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乔诤。
依依,这是谁?
妈,这是我请来的大夫,乔大夫,给我爸看看。
大夫?柳依依妈妈一边拿拖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年轻的大夫?依依,你别轻信别人,现在骗子多,你又太单纯。
柳依依不耐烦地说,妈,你又来了,乔大夫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乱说。
屋内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依依,我二弟的病,可不能轻易让一个不熟悉的人来看,我的二弟,我当然会请最好的大夫看病的!
柳依依就有些不高兴地说,大伯也在啊!
屋内响起一阵走路声音,那就是柳依依的大伯柳成功。
乔诤四下打量着屋内摆设,但见室内装饰一般,而且客厅的一角天花板上,居然掉了一块墙皮。
一个中等身材而又胖胖的身影,出现了。柳依依问了大伯好。但是柳成功却只是“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柳依依,你还是孩子,怎么擅作主张请来路不明的大夫呢?
柳依依低了眼,脸色也红了起来。
乔诤赶紧说,这位大叔,我连病人都没看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成了来路不明呢?我是镇中学的乔诤,平时研究一些针灸。
柳成功哈哈大笑说,看来身份还挺多,半路出家的老师呢,还是半路出家的医生?
柳依依嗔怪道,大伯,那是我的朋友,我见过他的医术。
乔诤仍旧平静地说,柳伯伯,我虽不是有执照的医生,但我是学过医术的,而且也不见得就比其他医生差。
柳成功大拉拉地在沙发上坐下,直直地看着乔诤,似乎要透出乔诤内心。
乔诤,你知道我二弟的身体情况吗?如果你耽误了他的病情,你担当地起吗?
柳依依的妈妈也说,对啊,乔老师,请回吧。
乔诤摇摇头说,我连看一眼都没看,我当然没有说话的权力,但是我一眼都没看,你确实什么也不能说。
柳依依一脸坚决地对妈妈说,妈,这也是我的家,也是我的爸爸,出了事我负责!乔诤,走,我带你看看。
柳成功冷冷地说,若红,看看你的女儿,都让你惯坏了!
柳依依带着乔诤走进卧室,来到床前,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仰面躺在床上,嘴角歪斜,目光凝视着窗子,嘴里轻轻哼着。
乔诤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说,果然是中风。
柳依依就眼角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乔诤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
柳依依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埋怨地看着乔诤道,你还笑呢。
身后又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病你也看了,怎么样,能不能治?
乔诤轻松地说说,能。
能?
旁边响起一男两女的声音,男的自然是柳成功,女的柳依依和她的妈妈焦若红。
柳成功道,那你要是治不好呢?
乔诤说,您说了算。那要是我能治好呢?
柳成功哈哈大笑说,我给你一笔钱,一万元怎么样?
乔诤说,我不要钱。
柳成功的笑就慢慢冷了,室内只有钟表嗒嗒的声响。
说,你要什么,乔诤!
乔诤冷,静地说,以后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条件跟我无关,更和钱无关。
这?
乔诤补充道,我忘了,这个要求绝对不违反道义。
柳成功点点头说,够老练,就不知道以后的本事了。
乔诤伸出三个指头说,这些天我让柳叔叔会说话!
柳成功轻蔑地笑了:花了大价钱,请了全国有名的专家,治了这么长时间,也才保住性命呢,你看看,依依家都卖了一个小别墅。
乔诤说,那是因为我不知道。
柳成功说,你在讽刺我吗?那专家是我请的。你话说得是漂亮了,接下来请你亮本事了。要是治不好,耽误了病情,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告辞!
待柳成功走了,乔诤就借了柳依依的车,径直回家取了针囊。返回时,柳依依已经给准备好了一切。
乔诤明白中风这种病,当下运针如风,分别扎向水沟、百会,关内等诸多穴位。这针扎上之后,乔诤慢慢运起内力,让内力不断激荡患者的穴位四周,试图再次连接那麻木的神经。
不多时,就听柳依依爸爸的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呜呜声音,不知道是疼还是有了感觉。
乔诤一直捻动银针,此等消耗功力的事情一旦长了,就有一层细汗密布前额之上。柳依依看在眼里,抽了餐巾纸,轻轻给他擦了一下。
柳依依手指不觉触动了乔诤面额,肌肤轻触,乔诤不觉心中一荡,转念一想,人家给自己擦汗,自己却有了非分之想,不觉有了一点愧意。
柳依依等乔诤针灸完毕,已是很晚,就开车送他回家。路上,乔诤问起老宋。柳依依这才说,这些天,因为公司每况愈下皮,无人可用,老宋刘忙于公司事情。
说话间,柳依依知道公司到了山穷水尽之际,无人可用不说,关键无事可做,工程项目一个也拿不到,才是最危机的。
三天时间说到就到了,柳依依不觉为他捏了一把汗。乔诤不在乎,仍旧在傍晚按时前来,柳成功早已等候多时。
乔诤,我二弟确实好了不错,昨天就哼哼了不少,但是今天要说话我看不容易。
乔诤满眼惊讶地说,是吗?今天没说话?
柳成功哈哈大笑说,你问我我问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