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然初夏,北州的风雪已然很大,吹了两夜,直到第三日终于放晴。
收拾好行李,姜云下令商队继续前行,昨夜发生的事情,景玄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他认为黑衣人的目标肯定不会是商队中最无足轻重的自己,至于姜云、徐远帆那些人自然不需要自己多管闲事,景玄也乐的他们出些什么事情,越是混乱自己的麻烦便会越小,自己唯一在意的只有姜槿儿罢了。
商队又行了几天,前后的路皆是银装,景玄终于从姜槿儿的马车上下来,改为随车骑马。众蜀山弟子都是怒目而视这无礼之徒,就连姜云要不是看在姜槿儿的面子,也早就想砍了景玄,一国公主殿下与护卫同坐马车,传出去商夏哪里有脸面,可姜槿儿根本不以为意,另外皇室中人怪癖野闻颇多,谁也不敢多嘴罢了。若是有心人愿意打听,那姜云与徐远帆同坐马车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面对其他人不友善的眼神,景玄依旧是慵懒无所谓的态度,谁让事情已然如此了呢,自己又改变不了什么。
走走停停,望尽百里飞霜,踏下千万雪痕,商队终于赶在长白大醮前上了长白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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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神兵与长白大醮两件事,长白剑派可谓是宾朋满座,不过明眼人皆知晓,都是各怀鬼胎罢了。负责迎接的小弟子们从山上排到了山下,说是迎接可却一点笑脸都没有。是啊,这本来只是个祭奠先祖的宗门活动,眼下却因神兵一事上升了到了五州,最后却又分不到半点好处,任谁也不会有笑模样的。
飞雪大殿前的仙人雕像已经被重新筑造,雄姿虽在,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神采飞扬了,仿佛丝毫没有精神那般。
堂内有两个老人面对而坐,正在品茶对弈。
“陈老弟,你我近二十年未见了吧,都老了,老了啊!”一位穿着简朴,放在市井中丝毫不起眼的白须老者落子言道。
“王兄,你我年岁近百,二十年前也不年轻啊!”陈午穿着素白剑袍,丝毫没有几个月前那样精神饱满,指尖落子也有气无力,怕是自李观大闹长白至今,已然为了剑派操碎了心。
“陈老弟有心玩笑,精神虽然萎靡,这对子却如此凛冽,其实是放不下那一切吧!”王问道无门无派、无儿无女是个几十年前就已成名的一品高手,因其行事古怪又孤身一人居无定所,所以世人称之为五州散人。
“哈哈哈,我长白剑派立世千年,除了祖师爷得道成仙外,未出过第二位仙人,我那半步为仙的师兄是最有希望成仙之人,却因为逆徒,不得不提前冲借气运冲击天道,可笑可悲,我长白英杰无一存活,只剩下老朽,放下放不下,又有什么意义呢?”陈午言间,情绪平淡无任何变化,好似再说他人故事,可着指尖落子却是铿锵有力,棋盘上杀气万千让王问道频频摇头。
“陈老弟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此番邀我上长白不仅仅是陪你下棋吧?”长白之行是陈午邀请自己来的,对于他的经历,王问道只得转移话题,毕竟安慰或是鼓励不如为这昔年故友做一些力所之事。
“王兄你也知道,不日便是长白大醮,五州势力已经来了七八分,这有武者的地方就必然会有争斗,至于找王兄的原因嘛,一来你几十年遍访五州,见闻经历在我之上,此番大会做个参谋绰绰有余,二来当世五州人才辈出,一品高手不在少数,可要说高手中,五州散人的大名也是能排得上号的,所以想让你压一压那些后辈们,至于如何答谢,王兄尽管提便是,他们都是为了神兵而来,不求别的,只是保我长白无恙,要了我的脑袋也不是不可的!”陈午一字一句说道,眼中仍然毫无波澜,只是落子缓慢了些。
“陈老弟啊,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还谈什么答谢,这个忙我帮了!”王问道张口答道,对于眼前这个落魄老人,王问道还会贪图什么呢,越是到了这个年纪,触及仙人无望,才越是明白放下的意义。
“不过陈兄有一事可说错了,你常年不出山,当今五州我王问道的名字可是上不了榜咯!”还未等陈午说话,王问道又补了一句道,说罢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身影。
“那好,今日我便与王兄去会会五州豪杰!”说罢陈午落子起身,王问道观盘而叹,这老家伙的白子如苍龙化境,已然直入云霄,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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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三主殿之一的寒梅大殿主要负责迎宾待客,眼下姜云一行人已经跟随山下的白衣小弟子来到了殿前。
“北州玉龙,剑芒藏霜。百闻不如一见,这长白果然是仙居!”刘野跟在姜云身后感叹道。
“此地内蕴的仙光不盛,那前辈当真是借了这长白气运为仙半步,可惜至极!”一身银甲的赵伤也感叹道。
殿前三十三阶,还未入殿门,便有人出来迎道:“呦,这不是姜公子嘛,听说令妹最近寻了个如意郎君,在下如此欣赏槿儿,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啊!”
那出门迎姜云的人,一身赤黑锦衣,脸型方正,眉目毅然刚烈,出口语气却十分傲慢,提到了姜槿儿,让景玄对他的第一印象全无好感。
“李公子,我商夏家事不劳您费心,只是我听说令尊近来身体不好,在下可是要提前恭喜李公子即位之日临近了!”姜云自然不是吃亏的人,出口便让李恒接不下去。
那出门迎来的自然不是姜云的什么朋友故人,乃是当今中州唐禹王朝的太子殿下李恒。本来李恒要比姜云晚到长白,只因姜云在雪帝城耽搁了两日,而李恒入北州境内后改走了水路,也只比姜云提前到了半日。
寒梅大殿前的阶梯上下,姜云微笑着抬首,而李欢则怒目低眉,两人就这般对望了好半天,景玄仿佛看到了两人之间有层隐隐的气浪正在相互碰撞。而姜云身后的刘野等人,与李恒身后的几个门派子弟也是怒目而视。
此时殿门内又走出一人打破了僵局,正是白袍和尚,素蛟罗汉。
“两位施主,这北州天寒地冻,有什么话进了屋再说吧,二位莫被吹出风寒来!”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虽然素蛟罗汉依旧是笑意满面,却更像是脸被冻僵,面颊扑红的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