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素缺还在努力的摘着扳指,但东方辞已经陷入了不语,小白似乎是经历过这一切,倒没显得太过愤慨,唯独绛曲他自己,哭了一声,笑了一声,再哭一声,再笑一声,直到最后一滴酒,化作了这空气里的味道。
“那我懂了,难怪你对空璃仙府感兴趣,你是想找那件东西。”
绛曲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东素缺的头,又好似无意的说着:“扳指归你,便是你的,只要本座不教你术法,自然不会有事的。”
确实,这墨玉扳指乃是莲花禅宗的掌门信物,实在太过敏感,东方辞也是担心为东素缺引来杀身之祸。可又正如绛曲所说,若是不教她佛门术法,那便不会有争夺掌门之资,自然不会遭人妒恨。
“哦。”东素缺偷偷的瞄向东方辞,见东方辞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又恢复了欢天喜地的样子。
“谢谢大师!谢谢师父!”东素缺在二人的脸颊上各亲了一口,转身便要回房,那一旁的小白却委屈的呜嗷一叫,惹来了东素缺的一个白眼。
“你毛太长了!”东素缺嬉笑一声跑回了房。
绛曲与东方辞相互一怔,尤其是绛曲,一张本就嫩白的小脸,红的像抹了胭脂一样。
夜色,是黑的,酒是浑的,脸是红的。
琳琅满目的色,一笔一划的着在了立秋。
“空璃仙府我陪你去。”
“嗯?”绛曲没有听清他的话,便醉倒在了石桌之上,东方辞拾起了最后一个饺子,拿在手里没有吃下去。
小白一脸渴望的看像他,他微微一笑,将那饺子丢进了它的嘴里,骂了一句:“这狗子。”
“……”
东素缺有一个盒子,那盒子原本盛放的是她脖颈间的浮屠骨,虽无用了,但她舍不得扔。
那里面装满了东素缺自大师和师父身上,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她,要比另外两个有钱。
她又试了试摘下扳指,但结果还是一样,索性她便扣上了盒子,临扣下之前,又不舍的看了一眼。
忽的,她又想起了自己掰断的那块金子,便在房里来回踱步,又自言自语道:“莫非我真的练了那篇心法?可我也只是将它念上几遍啊,难道这就是练功?”
她想到这,又两三步跳回榻上,学着绛曲的模样盘膝而坐,心中将那功法又念叨上了几遍。
却不知,放在床头的那枚大石蛋又亮了一亮。
东素缺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确信自己一定是睡了,否则自己不会看见那头小花猪。
小花猪正吐着粉嫩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来舔去,句芒浮在空中打着瞌睡,呼噜声震的荼蘼好不烦心。
东素缺缓缓的自地上坐了起来,将那小花猪一把抱在怀里,抚摩着它的肉翅,对荼蘼说道:“大师,又见面了。”
荼蘼闭着眸是为了沉思,皱着眉是因为鼾声如雷,他悠悠的一叹,睁开眼来瞧向东素缺,第一眼便瞧见了她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还未与她回话,便又闭上了眼。
“这里既然是你的梦,可否为小僧安排一间房?”荼蘼很是可怜的说道。
东素缺哈哈大笑,接着将眼一闭,一栋小屋自天下落下,砸在地上时发出了一声巨响,吓的句芒自天上摔了下来。
“哎呦!”句芒痛的直揉屁股,他那一把年纪,倒真叫人为之担心。
东素缺抱起小花猪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扶起之后,满是愧意道:“老爷爷,我……”
句芒摆摆手,露出一丝坏笑来,压着嗓子低声道:“小丫头,你给那和尚弄了间房,给老头我弄个啥哩?”
荼蘼听闻身子一抖,这声音的背后,往往跟着无理的请求。他无奈的摇头一叹,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老爷爷想要什么?想要桃子么?”东素缺傻傻的一问。
句芒脸色大变,吓的连连摆手,倒是那小花猪满是欢喜,可见它也真爱吃桃。
“快快饶命吧,你上一次整整变化了一千多个桃子,害的老头我现在啊,打嗝都是桃子的味道,凡是看见圆圆的东西就害怕。”句芒想必说的是实情,否则那张老脸不会吓的如此难看。
东素缺掩嘴偷偷的一笑,又问道:“那老爷爷,可是要我给你变些美酒烧肉?”
“咳咳。”句芒闻言精神一振,又换上一副极不正经的样子来,贼笑道:“这个不急的,俗话说的好,风花雪月小酒肴,这……这个嘛……得先有些风花雪月对不对?”
“风花雪月?可是这样!”东素缺一招手,自天空缓缓垂落片片花瓣,栀子,香玫,牡丹……
句芒一见她会错了意,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东素缺也糊涂了,她哪里知道什么是风花雪月。
“这个风花雪月就是女……女人……女人,嘿嘿嘿,老头我在这里孤苦无仃的,多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呀。”句芒说完,那张干巴巴的老脸之上,“腾”的铺上一层红晕,活像是个初经花事的少年郎。
东素缺恍然大悟,忙说道:“这个简单……”
“等等!”没等东素缺作法,句芒连忙将她打断,又一把抓起她的手,颇为郑重道:“要好看的。”
东素缺一竖大拇指,说道:“明白。”
话音刚落,句芒面前倏然变的模糊起来,隐约成了一个人影,将他喜的嘎嘎大笑,待那人影逐渐清晰,句芒整个人都傻了,只剩下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当他看清了东素缺变幻出的女人后,他一指面前的老太,不禁问道:“她……她是谁?”
“她叫孟婆,岁数与您正合适,想必有很多话可以说。”东素缺说完,眨着那对大眼向他笑着。
“……”句芒偷偷的瞧了一眼眼前的孟婆,那孟婆看样子与自己相仿,或许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但……但毕竟句芒想要的不是这个。
“还是换一个吧,若是个年轻一些的,还能照顾老头子我,当然了,虽说是……”句芒话还没说完,只见东素缺身影渐渐模糊,再一眨眼,便从这片草原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花猪噗通一声掉落在草地之上,就地打了一个滚,又拱拱鼻子望向句芒,呜的一声,叫的寂寞。
而那一刻,老人却显得无比的忧郁。
东素缺翻了翻身,猛然自床上坐了起来,阳光自窗外照进,尽数洒在了屋内。
窗子上贴着东方辞贴的黄符,歪七扭八的咒活像一个“懒”字,又被阳光穿过,照在脸上时,也不知代表着什么。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和任何一个刚睡醒的人一样,正要穿鞋下地之时,却发觉床头的大石蛋下,压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徒弟,当你见到这封信时,也许已是半月之后了,因你勤于练功,为师便不叫醒你了。为师与贼秃要去一趟某个地方,又怕你跟了过来,所以为师不能告诉你,你便乖乖在家修炼,等我们回来了,定然给你带好吃的。”
东素缺微微一笑,将信纸放在一边,小脚丫套进白鞋中感到一丝凉意,说明现在已经是秋。
当她打开房门时,她看到了树上的叶子微微有些发黄,也看到积了厚厚一层土的石桌,这本就破旧的不灵寺,此时看上去倒是有些荒凉。
她本想要喊一声师父,但又想到了这里没人,不禁自叹了一声,又唏嘘了一句“傻瓜。”
许是这秋天的山太过安静,才会让她不自觉的感到孤寂,她晃着还在懵困的脑袋,走到石阶旁这才坐下。
她喜欢这里,这里能够看到上山的路,能够看到群山围绕在脚下,能够看到河水的湍急,能够看到云在手心里,能够看到小白在打着瞌睡,能够看到……
东素缺猛然回过神来,一眼瞥见了那团大白毛怪,喜的“哇”的一声大叫,吓的小白炸开了白毛。
她三两步跳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小白的大掌,问道:“小白,你怎么没和师父他们一起走?”
小白琢磨了一下,以那手臂大小的指甲在地上划了几笔,写下四个比东方辞还要工整的字:“留下,守护。”
东素缺知晓它的意思,不禁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她又在小白的爪子上蹭了蹭,笑道:“小白真乖,那小白,你想师父吗?”
小白浑身一个激灵,飞快的摇着头,将东素缺逗的捧腹直笑,又连忙改口道:“是我问错了,你想大师吗?”
这次小白想也没想,重重的点了点头,并像幼犬一样的呜嗷呜嗷叫着,叫声让人听了心疼。
“要不……咱们找他们去?”东素缺试探性的问道。
哪知,小白听了一蹦老高,周身的白毛随它摆动而摆动,若是远观,倒像是一个大白球一样。
“哈哈!”东素缺拍着它的大爪子,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去了哪?”
小白又是点点头,并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万兽岭。”
“万兽岭?”东素缺略微一沉,这三个字令她似曾相识,又想了一阵,恍然道:“知道了,以前流难的时候,常听一些老人会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说的便是,‘若你再不听话,就给你扔到万兽岭喂狼崽子’。”
小白不懂狼崽子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便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目光,那东素缺见它这般模样,哪里还猜不透它的心思,毫不担忧道:“你可是龙子呀,一口一个吧。”
这句话小白听懂了,不禁将胸一挺,得意的释放起了霸气,惹的东素缺又是一阵大笑,待笑声一停,东素缺问了一个问题,令小白好不伤心。
“姐姐可没什么银钱,你……饭量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