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年会,最是讲究,从正午开始,便有贵人入场,皆不可带刀剑等。更有甚者,清晨便可持帖入宫,其中不乏各各妃子娘娘的娘家人。
李毓的小姨,李敏,便是宫中的李贵人。
落九天坐着马车,穿过街市,心里腹诽:“李敏明明是李毓的小姨,干嘛还要拖家带口跟赶集似的。起那么早,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人甩眼色,还不如睡觉。”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
“你见到了你姑姑,可得注意点。”前面的马车,李毓正在对着落箐箐碎碎念。“我从落宁手里抠下来的钱哪够你用,都靠你姑姑半支持着呢。”
李毓这番话也确实不是乱说,一位富家小姐,贴身丫鬟的月钱,里里外外院子打杂丫头嬷嬷的月钱。每月添的华服,首饰,金银,另添的每日的膳食,再加上必需的胭脂水粉,玉膏。唉,女人真是烧钱。
“知道了知道了。”后者不耐烦地回答道。
穿过了最外头的宫门,又慢行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才停下来,立刻便有宫女带着木阶过来,引她们下车。
落九天在清莲的搀扶下下了车,抬头便对上了金柱朱漆的大门,不免失神。骨子里的寒意翻涌着叫嚣起来,似是要将这深宫吞没般。
李毓的声音传过来,说是要带着落箐箐去见李贵人,让落家的其他小姐在宫中守好规矩。回答她的,自然只有柔柔弱弱的落璃玥。
李毓一行刚走,落家的四个姐妹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散了开去,像是待一起会招来瘟神似的,便只留下两个见怪不怪的看门丫头。
“小姐,怎地就和大小姐她们散开了?您是第一次进宫,也不认得路呀。”清莲弱弱地提醒到。“若是冲撞了这宫中贵人,又如何是好?”
“今日入宫人本就多,那些贵人可都得去应付自家人的,哪里顾得上咱们?”落九天嘴角噙着笑,看着温温和和的。“再说,大姐她们,指不定也是不乐意让我跟去的。”
两人说着话,落九天轻车熟路地便来到后宫的总客院前,里头早就聚集了些被抛下来的小姐们,气氛到算是融洽。她们走进去,也未引得大多人注目。
落九天寻了个偏僻位子坐下来,却见一旁也有个安安静静的姑娘,慢悠悠地喝着茶,也不去凑热闹。
那女孩品了半晌,忽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对上了落九天的目光,笑了笑:“落三小姐,幸会,我是杨家的。”
眼前的,是杨家二小姐,杨梓馨。她父亲是个史官,到也是个高危职业。
落九天在脑子里微微过了一下,似乎是个本分的丫头,看着是个书香气的。
两个不冷不热的人,一谈便牵出许多话题来。两人的爱好相投,从江南的丝绸谈到了今年柑橘的收成上来。
“今年秋日比往年的雨水多,橘子也越发甜了。”
“是啊,前年那橘子。皮厚肉还又酸又涩。今年百姓的收成也会提上来些。”
杨梓馨对这落三小姐早有耳闻,也有幸见到过她穿金戴银在书院闹出笑话的一幕。说是把智慧都用在了追那玉二公子身上,简直是一众小姐间说教的对象,今日一见,却是不大相符。谈吐有度,语调平稳,装饰素雅,实在无法与常听到的重合在一起。是了,说是前些日子落了水,不知怎地脑子清楚起来,也不缠着玉陵了。况且还广博。她便从对话里生出几分好感来。
于是,两人不明不白却又顺理成章地成了好友。
大堂里的人多起来。
“这儿越来越吵了,不如我们去花园走走。”落九天带着笑站起来。
“是越来越吵了,这茶喝的心浮气躁的,还是得去走走,不然年会上指不定会睡过去。”杨梓馨带着丫鬟跟在她后面。
落九天顿了顿,轻笑道:“怎么觉得梓馨说起话来软绵绵的,乖顺的很,像只绵羊。也不知是不是一直这样的。”
“羊儿发起疯来还是会顶人的,我又不会。”后者回了一句,压下眼中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