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家眉来眼去,不会互相互相看上了吧?”老医生呵呵一笑。
咳咳……
军人和护士都不约而同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低头不再看对方。
“行了,小芳,我已经把他的伤口缝好了,你就给他身上其他的不怎么严重的伤口消消毒让他躺好就完事儿了,我还有其他的手术要做呢,就先走了啊!”
老医生熟练的收拾好手术用具,然后离开了。
护士找来医用酒精和碘伏,准备给男人身上的其他伤口消毒,避免感染。
当这个地下房间只剩下他俩时,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你姓芳?你叫芳什么?”男人率先打破尴尬。
“芳清林。”
“哦,听起来不太想个女孩儿的名字呢!”
“因为我爸爸想要个儿子,但生下却是女儿。”
“哦……”
房间有些昏暗,由于是在地下掩体,所以屋里的光源全部来自墙角的一盏煤油灯,本来刚才另外还有一个手电,但是医生拿走了,估计是做手术用的,在这种特殊时期,每一种资源都异常珍贵。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护士把酒精适量倒在棉花上,然后轻轻的擦拭男人身上的伤口。
“我叫魏经年,今年20岁,本地人,家里有三口人,八亩地……”
“停停停!又不是相亲呢,谁要听你那么多呢!”护士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憨憨的。
“你确定……不是相亲?”男人紧紧的盯着女人,傻傻的笑。
“别嘴贫啊!”女人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伤口稍稍用点儿力。
“哎哎哎,你轻点儿,疼!”男人龇牙咧嘴的。
“你这人,可真奇怪,刚才取弹片,缝伤口都没见你叫疼,我就擦一下小伤口,就叫唤个不停!”女人真是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因为,你擦的不是伤口,是心口……”男人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眼前这个女人了,他一个没上过学堂的粗人嘴里居然能蹦出这么肉麻的话,可能,是爱让脑袋茅塞顿开?
女人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对她说这般肉麻的话,换做以前,如果有人敢这么说话,她可能会一巴掌就呼过去了。可是当眼前这个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不感觉别扭。
甚至,感觉一股暖流,在心里回荡。
女人低头不说话,只是默默给他擦拭背后的伤口。
男人不知道,此时在他背后为他擦拭伤口的女人,此时正泪流满面。
女人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可能是从小就失去父亲的她,在多年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对她的爱。
爱?
真的是爱吗?
爱上一个人这么简单吗?仅仅是几句话,几个眼神吗?
“喂,你在干嘛呢?怎么不动了?”
芳清林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她在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背面的伤口都已经擦干净且消过毒了,现在该身体正面了。
她把眼泪擦干净,她不想让魏经年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哭过。
在魏经年的腹部,有几处条状伤口,很长,但是不深。
魏经年瘦瘦的,黑黑的,腹肌不是很发达但也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腹肌的起伏分布。
芳清林低着头,在跳动的灯光下仔细的清理着伤口。她看着男人的腹肌,手指在伤口上擦拭时,只觉得肌肉硬硬的,像石头一样,但她却不知道,这是魏经年被疼的下意识的缩紧肌肉。
这也是魏经年第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位女生。
柔顺光滑的发丝在挂在女人耳朵旁,随着女人的呼吸而微微飘舞。深褐色的瞳孔从侧面看过去就像一块儿包裹住年华的玛瑙石,璀璨夺目。白嫩的皮肤,宛如一场大雪之后的土地,平整,纯洁,无暇。
他想看看她的脸。
“你能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但他也确实想这么做。
奇怪,为什么,人总会在爱情面前,做出超乎常理的事呢?
芳清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理会他。
“我喜欢你,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我们才认识几分钟,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芳清林仍旧没有抬头,继续清理着伤口,其实她是表面上装淡定,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他喜欢我!
正当她内心狂喜的时候,魏经年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她开始慌张起来,莫非是他想要那个?
他另一只手慢慢伸向她耳朵背后,慢慢的摘下口罩。
此时,女人的脸终于完整的展示在他面前。
洁白,无暇的脸庞,皮肤细腻而光滑,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小小的两片嘴唇却十分饱满,就像夏天刚刚成熟的樱桃,十分诱人却又让人怜惜不舍的下口。
他看得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皮肤这么好的女孩子,在农村的女孩子,因为天天干活,皮肤经过阳光长时间的照射烘烤,已经失去了本应该是她们的青春年华。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把手伸向女人的脸,他好像触摸一下,如此俊秀的女人的脸,摸起来什么感觉?
在那只苍老的不像是二十岁的男人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女人并没有反抗,反而,在恍惚之间,她以为,这是父亲的手。
满是伤痕,茧疤的手,粗糙,像砂纸,但是流动的血液为这只手带来了温度。
她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是滚动的珍珠。
魏经年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他赶紧把手收回来,纵然是在战场杀敌无数,无惧鲜血的他,在面对女孩子哭的时候,也显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那啥的,只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就想摸摸你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芳清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惊慌失措得就像一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她笑着把眼泪擦干净。
“行行行,你不哭就好,我这个人,啥都不怕,就怕女孩子哭。”魏经年挠了挠头。
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清理伤口,魏经年也不再说话。
一阵,不算尴尬的沉默。
魏经年欣赏着摘下口罩的芳清林,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越看越好看,他冥冥之中觉得,此生非她不娶。
时间在跳动的火光中燃烧。女人已经为他清理了身上所有的伤口,然后准备离开。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知道原因,我不知道我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还是被你认真细致的工作态度所打动,或者是你流泪的样子让我产生的怜惜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了。你放开吧,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友等着我去帮助他们呢!”
女人端着手术盘,大步离开。
“我还能见到你吗?!”他大喊。
女人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离开了。
战场瞬息万变,军队医护人员也是异常珍贵的医疗资源。
哪里有伤亡,他们就要到哪里去。
今天还在这里,可能明天就要赶往另外一个地方去救治伤员。不像医院,可以定点收治伤员。因为和各种补给一样,他们也是军队重要的后勤保障。
芳清林也知道,还有很多的伤员在等待着她的帮助,老医生已经连续两天做手术,困了,就靠在墙边睡一会儿,饿了,就啃两口馒头,战场容不得他们儿女情长。
如果真的有缘的话,她想,她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她只是觉得,此刻,自己的内心好难过,她不明白,仅仅是半个多小时的相处,难道,自己就爱上他了?她曾听说过不少为爱情长跑的事例,几年,甚至几十年。而自己,仅仅是,半个多小时。
但她也不可否认,这心痛的感觉,正是自己爱上他最好,最直接的证明。仅仅是分开片刻,她就好想回头,回答那个男人身边。什么也不用做,就看着,就看着他就好了。
魏经年躺在由门板做成的床上,看着头顶上的土墙,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都不敢想,自己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女孩,与其说是喜欢,更加像是爱上了她,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原因,或者是理由。
可能,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