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假酒!”孔凡炽醉得东倒西歪,发起了酒疯,“味同马尿!周施达你个老骗子,骗我喝假酒,真难喝,真难喝,不要脸!”
全场愕然。
周施达望着孔凡炽指着自己鼻子骂,一声不吭。
“骗子!全都是骗子!”孔凡炽将碗碟往地上扔,“这酒喝得太他妈的糟心!呸!”
“老孔,你醉了。”连月末想要扶他,没成想却被孔凡炽一把推开。
“醉,醉你妈个头!姓连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孔凡炽抄起个盘子“啪啦”摔在地上,盘子立刻变成一堆碎瓷片。
“周掌门,难道你就这样任由他胡闹?”有个烫着碎卷发,看上去十分强势的中年女人站在小高台下面的一张桌席旁高声喊道。
这女人便是武岳派大执事之首——蓝东方。当年孔凡炽出狱,周施达为了补偿他,将原本属于蓝东方的长老位子留给了孔凡炽,蓝东方因此对孔凡炽怀恨在心,更是对周施达心存怨念许多年。
“爹爹,我扶你回去休息。”孔佑思走过去扶起孔凡炽。
没想到孔凡炽却顺势推了孔佑思一把,将他推到周施达跟前。
“周掌门,你收我儿子为武岳派首席弟子,却从不给他施展的机会,今日正好!”孔凡炽大着舌头,“让我儿与章寄安一较高下,看看谁更适合坐上这未来掌门人的位子!”
章寄安的脑袋瞬间大了。
此言一出,台下有许多弟子们都来了兴致。十年来,武岳派的高层和中层虽然结构稳固,但下头的弟子们流动性却非常的大,一是有许多付费学徒来门派学武艺,有的学上几年本事便会离开去发展各自的事业,二是有不少潜力巨大的新弟子前来投奔修习,所以十年来门派之中走了许多老面孔,来了许多陌生面孔,这些新面孔都未曾见过,甚至听说过章寄安。在门派中呆了这么久,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来接任未来掌门人的位置,任谁都会有好奇心,想看看这位未来掌门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较量较量!看看谁有真本事!”
“来一个!”
“让我们瞧瞧到底谁有本事!”
孔凡炽看见台下那么多人起哄,瞬间得意起来,他调息运气,将一股内力汇集于右手掌间,隔空向着圆桌一推,圆桌顿时飞下高台,连桌带盘子稀里哗啦地摔碎在高台之下!
桌旁众人纷纷起身,以免被孔的内力误伤。
“好内力!”
“真本事!”
台下瞬间亢奋起来,大家鼓掌尖叫,大声起哄。
“切磋的台子我已经给你们二人清理出来了。如果没别的事情,那就开始吧!”孔凡炽道。
“我不比!”孔佑思被自己的爹爹气得满脸通红,抬脚就要走人。
“你想叫爹爹丢脸?”孔凡炽拦住孔佑思。
“不!我不会跟寄安哥比!说什么也不会!”孔佑思挣脱开自己的父亲大声吼道,“爹爹你怎么总是这样?我从来就没想过当什么掌门,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不清楚吗?您为什么非得逼我?”
啪!
一记耳光打在孔佑思脸上,这还是孔凡炽头一次当着上千人的面打自己的儿子,孔佑思被打懵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老孔!你过分了!”周施达忙将孔佑思拉到自己身后,厉声喝道。
刘尚清、王久和二人上前,欲将孔凡炽架回宅子醒酒,可谁知孔凡炽酒劲儿上来,抬手指向自己的膻中穴:“谁敢动我?谁敢动我我就立刻自绝性命!”
两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退回原地。
被打的孔佑思越想越委屈,他挣脱周施达向前一步大声吼道:“当年考大学,我想学英语专业,您非得让我读工商管理专业,好,我听了您的话!后来大学毕业,我想去山外闯荡,您非得让我留下来,好,我又听了您的话!现在好了,我毕业六年,眼睁睁看着当年的大学同学一个个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挣得越来越多,见识也越来越广,期货基金股票理财侃侃而谈,而我却依旧待在泰和山上,没有丝毫的长进,像个十足的乡巴佬!!我心有不甘,却本着孝道而从未反驳过您,您还想怎样?您还想怎样??您非得把我往死路上逼吗?!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死!遂了您的意!”
孔凡炽的双手抖得越来越剧烈,章寄安赶紧将孔佑思拉走,孔佑思正在气头上,被章寄安拉着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嘶吼:“别拉我!让我说个够!让我说痛快!!”
“好,儿子不比,老子比!章寄安,别走,给老子滚回来!”孔凡炽撸起袖子,高声喊道,“我和你比!”
台下瞬间沸腾了起来!门派长老对战新任掌门继承人!这得等几百年才能碰到的一次精彩大戏!
“乱了乱了,真是乱了!成何体统!”刘尚清气得直甩袖子,“孔长老,你若酒劲太大没处泄,老夫陪你耍一耍如何?”
“你退一边去!谁都不行,我就要章寄安!他若不应战,我现在就自绝性命!”孔凡炽的手指头又往自己膻中穴上戳了戳,他的嗓子喊哑了,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可怜。
周施达回头向陈染和杜明儿使了个眼色,陈染瞪大眼睛望向周施达,似有不想苟同之意,但杜明儿扯了下陈染的袖口,陈染也不得不和杜明儿走上前,替章寄安拉住了情绪还未平复的孔佑思。
“小寄安,别让你孔叔等太久啊。”周施达道。
“我?”章寄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施达,自己上午刚刚中了陈染的销阳散,解药喝下还不出两个时辰,身上的药性并未完全退去,应战?开玩笑呢?
“你若不应战,害他自绝性命,这条命我可算你头上。”周施达道。
凭什么?
哪有这样逼迫别人的??
掌门人,你这样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章寄安在心里暗暗骂着周施达,万分为难地走到孔凡炽面前,作揖道:“孔叔,寄安认输,寄安自认技不如人,您看要不给寄安个面子,别让寄安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闭嘴!出招吧!”孔凡炽早就摆好架势。
其余人等纷纷跳下高台观战,高台之上只剩了章孔二人。
孔凡炽率先出掌直击章寄安的胸口,等章寄安反应过来,掌心已到跟前,他想躲避已是来不及,被掌心狠狠打中胸口,整个人飞出一米多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台下顿时惊呼起来!
章寄安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捂住胸口,等台下议论声渐弱,才语气虚弱地说道:“孔,孔叔真是好功夫,没想到仅这一掌晚辈便承受不住!晚辈认输!”
装!你装什么装!
在台下观战的陈染一眼看穿章寄安的伎俩,她在心里头骂着:臭小子,你当大家都是瞎子,是傻子,看不出来?
果然,孔凡炽指着章寄安厉声喝道:“章寄安,你真当我醉糊涂了不成?若不好好应战,今天在场的谁都别想走!”
表演失败。
章寄安无奈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孔凡炽再次袭来一掌,章寄安闪身躲过,击向孔凡炽的腰肋,孔凡炽伸手挡住章寄安这一击,出腿扫了过来。
章寄安灵巧躲过孔凡炽的这一腿,同时握拳击向孔凡炽的小腹,孔凡炽反应不及,还好章寄安的拳头在距离其小腹前几厘米处停了下来,孔凡炽连忙将章寄安的拳头挡开,接着伸出两指欲点其致命穴位。
章寄安再次轻松闪过,出掌直横横扫向孔凡炽的颈部,孔凡炽还是反应不及,在距离其颈部几厘米的地方,章寄安又停了下来。
太弱了。章寄安在心中感叹。
孔凡炽不甘心,再次出招!章寄安根本不用全力,流水线般地防御、进攻、防御、拆招、再进攻......每拆孔凡炽一招,章寄安都会在心里头默念一句:
双掌直进?太弱!
右平撞拳?太弱!
左闪步?太弱!太弱!太弱!
台下的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小声议论,说“靠走后门坐上长老位子的孔凡炽果然不行”,“终于知道蓝执事这些年来心里有多憋屈了”,“没想到周掌门慧眼识珠,姓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孔凡炽多少也听到了台下的议论,他急得牙根痒痒,随即转向内力攻击!
虽说孔凡炽的内力同样比不上章寄安,但此刻章寄安处在特殊时期,体内销阳散的药效还未完全下去,约有四成半的内力无法施展开来,与孔凡炽硬拼的话会有些吃力。
不如趁此机会佯装败给他?败给他自己就能回去睡觉了啊!
想到这儿,章寄安腾出一只手来,在与孔凡炽交手期间偷偷搞几个假动作,点了自己几个重要穴位,封住了内力。
于是乎,没了内力的章寄安与孔凡炽周旋不到十个回合,便“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
“孔叔好内力,寄安甘拜下风,心服口服!”章寄安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冲孔凡炽做出一副“悔不该在您老面前献丑”的痛心疾首的模样,心想这回演得够像了吧?
孔凡炽不是傻子,他觉察出事有蹊跷,但又理不清头绪,再加上通过这一番比试,酒也醒了大半,台下那么多人看着,他终于觉得有些难为情了,于是顺坡下驴,端出个长辈的样子来,同意就此罢休。
台下响起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切好像又没什么问题”的犹犹豫豫的掌声,时间已到下午,经过这一系列折腾,大家也都累了,便渐渐散去。
章寄安跳下台子,周施达等一众人迎上前来,章寄安话不多说,向周施达抱拳作揖:“酉时一刻,徒儿将准时登门拜访,望掌门人家中留人。”
说罢,他谁都没再搭理,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只有周施达心里明白:这小寄安啊,这是心中有气,要来宅子里向老夫兴师问罪了。
章寄安快步向前行走着。
此时此刻他只想赶回陈染的宅子睡觉。
之所以没等陈染,因为章寄安的心里又乱又气。乱的是接下来不知该如何脱身,气是气掌门人周施达的“诡计多端”,仅仅两天便诱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他设计的圈套。
不想做掌门人,就不做掌门人,多简单的事?等自己睡上一觉,脑袋清楚了,就去周施达的宅子,好好跟他掰扯清楚,然后带着陈染走人。
陈染这边怎么办?得想办法说服她跟自己走。可是用什么办法呢?这得好好动动脑子。章寄安此刻只觉得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动脑子了。
“站住。”
一声短促的娇喝在背后响起,章寄安本能停住脚步。
那个妖艳的女人从背后缓缓地走到章寄安眼前。
“时时寄安书,何殊在目前......寄安。”女人咬着艳红的丰唇,挑逗地看着章寄安的眼睛,“《送潚丞剡川》,能用这首诗为你取名,想必令尊令堂也是才情出群之人。”
章寄安站在原地,不说话。
“英俊潇洒,为人谦卑,武功卓尔不群,还能挣钱。你这样优秀的男人,真是世间难得一见。”女人伸出根手指,慢慢指向章寄安胸口膻中穴的位置,“我真是三生有幸,今日不仅见到了,还能有机会距离这么的,近。”话音刚落,白玉般的指尖已然轻轻碰触在章寄安的穴位之上。
章寄安后退一步躲开指尖:“你是谁?”
女人收回手,笑了笑:“一个倾慕你的人。”
“我还有事,先......”
“哎!”女人拦住要走的章寄安,“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找来向你表达倾慕之心,你就这种态度?”
“我有急事。”
“多大的急事?能大得过一代佳人投怀送抱?”说着,女人顺势慵懒地倒在章寄安的怀里。
诱人的香脂水粉味争先恐后钻入鼻孔,章寄安脑袋嗡了一声,用力推开女人,头也不回离开了。走着走着,腰间突然被一颗石子打中,章寄安顿时站立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哈哈哈,你这人,软的不吃,非得逼人动手。”
女人娇笑着走上前来,章寄安想要动用自身内力将穴道解开,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佯装失败,将能够调动起内力的穴道全都封住了!较量过后,因为心里有气,走得又急,所以根本没想到解封的事......
不然也不会被这女人点住了。
章寄安啊章寄安,你蠢死算了!
花香小居,闺阁之内,章寄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床的四周缠绕着红粉相间的纱帐,房门半开,有软软的风吹进来,纱帐顿时飘扬缠绕起来,似是无数香脂美人在章寄安眼前舞动蛇一般的腰身。
哪怕有只手能动上一动,将穴道解开,便可以成功脱身了!
章寄安恨恨地想道,现在别说手了,他连舌头都动弹不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珠子。
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敢在门派中对自己公然挑衅,放肆至极!
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掌门人怎么会让她在宴会中坐上主桌?
女人来了,端着一盏香茶。她娇笑着坐到章寄安身边,将纤长的玉手伸进章寄安的衣领,来回摩挲起来。
女人闭上眼睛,似是十分享受:“好生结实啊,真叫人爱不离手了呢。”
可怜章寄安动弹不得,任由这疯女人撒野,他紧咬着牙根,只期望此刻能有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把他从这鬼地方解救出去!
女人变本加厉,放下茶杯后故意轻哼一声,软软地扑在章寄安身上,像个小女孩一般,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又摸了摸他的嘴唇。
“确实好看。”女人又将手摸向章寄安的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像雕刻出来一样,不似凡人的眼睛。”
“只不过,真是可惜了......”女人说着,从桌上端起香茶。
什么意思?什么可惜?那杯茶是怎么回事?章寄安盯着那杯茶,心中涌进了无数慌乱。
“你慌了?”女人咯咯笑起来,“春药而已,喝了它,能让我高兴,我自然就放你走了,你说对不对?”
对你妈个头的对!章寄安用尽人世间所有能够骂人的词汇,在心中变着花样地咒骂着眼前这个疯女人。
“哈哈哈哈哈!哎哟,瞧把你吓得。”女人大笑不止,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好啦好啦,逗你玩啦,这不是什么春药,一杯普普通通的鹤顶红而已。”
说着她将茶杯凑到章寄安的嘴边。
什么?
鹤顶红?
那不就是砒霜吗?
那不就是烈性毒药吗?
章寄安瞪大眼睛,原来这疯女人并不是想要自己的人,而是想要自己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