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的话,让屋子里的空气短暂的陷入了安静。
莫大宗师并未理会,短暂沉默之后,说出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来这里,并不是来“审问”你的,何必火气这么重?”莫大宗师声音委婉。
“呵!”迎来的,是无邪的一声轻哼。“那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毕竟…你是最后一个从妖山里出来的。于公于私,我都该来看看你。”大宗师说。
“那现在看完了吧?别打扰人家问话,完事儿了我还要回家睡觉呢。”外面太阳刚刚才有了那么一点落山的迹象,无邪却是毫不违心的说出了这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已经知道妖山里发生的事情了,想听听吗?”莫大宗师没有搭理无邪的话,继而问道。
“没兴趣,而且以后也不会进去了。”无邪无所谓,他觉得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来龙去脉,他不想知道,也根本没有半点兴趣。
但是,莫大宗师却还是自动的忽略掉了无邪的声音。说着自己想要说的事:“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千幻鱼的踪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千幻鱼,这三个字一出,无邪无动于衷,莫雨脸上却涌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表情中,甚至还带有些许的愤懑。
唯独无邪自己,并不清楚大宗师口中的千幻鱼,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千幻鱼?”无邪发问。
事实证明,往往越是未知的事情,越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哪怕是之前口口声声说着不感兴趣的人。
好奇,人类本能之一。
做出解答的,是一旁站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莫雨:“千幻鱼,又称‘天下第一鱼’,以变幻莫测和肉汁味鲜肥美而闻名于世。脱离水源之后会变化成各种形状隐匿自保,所以也很难捕捉到。但是一旦暴露的话,它的气味会瞬间混入空气里,这是抓捕它的唯一途径。据说,千幻鱼的肉有着能够让濒死之人重获新生的的神奇功效,所以,每逢现世都会在世间掀起轩然大波。当然了,对他垂涎三尺的,不只有人类。它同样是所有妖兽亲赖的对象。”
大宗师听过之后,点了点头:“嗯……千幻鱼因为有着变化为万物的能力,所以一般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但如果一旦现身,那它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将久久残留在空气里。”
“就是这个味道吸引了妖兽们吗?这么说来,皇甫同学他们碰到的花朵和那只巨大的妖兽手掌就是千幻鱼所变了?”莫雨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皇甫端他们遇到的事情。
“嗯,肯定没错了。千幻鱼可能只是想变幻吓走他们好脱身,可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个暴露,就引起了妖山之内妖兽们的注意。”
聊到这里,莫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我们妖山位处远离水域的北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呢?”莫雨说话之时,情绪逐渐激动,因为它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
之前自己在外面和同学们等着无邪,父亲突然出现说有事告诉自己。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啊!”莫大宗师点了点头。
“远在南海诸岛的千幻鱼突然出现在妖山,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把千幻鱼从千里之外的南海,带到了我们村子里。而巧合的是……无意之间进入妖山的孩子们,惊扰了伪装成花朵的千幻鱼。也正是因为孩子们的惊扰,千幻鱼提前暴露了踪迹。尽管它最后很快的从地下逃走,但那一瞬间暴露的气味,还是引来了山里的妖兽。”莫大宗师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万幸如此,我们才能先一步做出反应。若是等千幻鱼因脱离水源太久而主动暴露,那时候,它所暴露的气味,是完全有可能达到妖山最深处引来更加强大的妖兽的。”
莫大宗师说完,莫雨接过了话头:“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损失,可就不止是这点了啊。”
话说到这,饶是之前不明所以的无邪都瞪大了眼睛。
从很小的时候,无邪就听爷爷说,村子后面的妖山里,住着一群十分厉害的妖兽,其中最凶狠的一只,据说是有着远远超过大宗师的力量,是人类招惹不起的存在。而自己的爷爷,在自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为了保护村子,被那只妖兽打伤,落下了不可治愈的伤势,在忍着伤痛继续生活了几年之后,最终在无邪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
现在听莫大宗师和莫雨讲完之后,无邪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分明是有人想要以千幻鱼为诱饵,吸引妖山深处的妖兽们来袭击桃源村啊。
这件事,瞬间勾起了无邪内心中最不愿意回忆的那段往事。
居然有人,想要让利用那些曾经“伤害”了爷爷的妖兽,再一次来破坏爷爷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村子。
不能原谅,这绝不能原谅。
“我们要怎么做?”用力攥着拳头的无邪发问。
无邪的举动,自然也是落到了莫大宗师和莫雨的眼中。莫大宗师看了看无邪有些通红的眼眶,徐徐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只要寻着残存的气味找到逃走的千幻鱼,一切就都不晚。我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说着,莫大宗师走过来拍了拍无邪的肩膀,要说此时此刻谁最能理解无邪内心感觉,他绝对算一个。
看着父亲走过去,莫雨也来到了无邪跟前:“这些事情交给大人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毕业考试,迈出第一步,成为一名武术家。你不是……一直都想变得和祝老一样吗?到时候,再加入到大队伍里来,好好守护你爷爷爱的这个村子。”
“要成为大宗师,要变的和爷爷一样厉害”。
这句话,无邪不知道已经在心里和自己说了多少次。可他从未以此为目标努力过。因为他总觉得……时间还多,明天再努力,也不晚,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努力。
直到今天,直到已经有隐患危及到那份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他的内心,头一次有了迫切的感觉。
要是……自己能早些努力,是不是今天也能为保护爷爷珍视的村子贡献出一份力量。
毕竟……不管村里的人怎么对自己,这个村子,也曾经是爷爷豁出性命要保护的东西。
莫大宗师和莫雨的话,让无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脑海里,满是爷爷和自己在一起的回忆。
………
「
“小无邪……如果有一天……爷爷突然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不在?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就去找你。”
“哈哈……你还这么小,可不一定能找得到哦?而且,村子外面到处都充满了危险哦。”
“嗯~那就等我长大了,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了再去找你。”
“哦?哈哈,这个回答真让我意外呢。”“傻孩子,你哪儿都不用去。好好待在村子里,等你长大了,爷爷就会回来看你的。”
“可是,我不愿意待在村子里。”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
“你不是经常跟我说,等你变的和我一样厉害了,大家就会喜欢你了嘛?”
“可是,那要好久。”
“哈哈,所以你更要好好努力,让那一天快点到来啊。”
“那~好~吧~”
“嗯……好孩子。这个村子,可是爷爷最喜欢的地方了,真希望你也能早点喜欢上这里。”
“喜欢喜欢。现在就喜欢………”
」
………
当啷
无邪正沉静在回忆里,眼前的桌面上却是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是莫大宗师,他把一个椭圆体的精致吊坠项链放到了无邪面前。整个吊坠看上去十分古朴,最外圈是一层木质的边框,而木质框架中间,则是牢牢的环抱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整体看上去,严丝合缝,非常完美,仿佛它们本就应该长成那个样子似的。
“这是什么?”无邪问。
“你可以把它当作是我对你刚刚表现的‘奖励’,带着吧,对修炼有好处,别让你爷爷失望。”莫大宗师淡淡道。
“谢…谢谢。”无邪道谢,收起了这份“礼物”。一边把项链解开往脖子上戴,一边说道:“哎……如果所有的妖兽都和我遇到的那两只一样好的话,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什么意思?”听闻此言,莫大宗师和莫雨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之后问道。
“啊?我没跟你说吗?”无邪看着莫雨,才想起来。自己在从妖山出来之后确实想和莫雨说来着,可是因为莫雨突然发现了无邪背上的血迹,所以两人交流之下,无邪也就忘记了这回事。现在重新提及,无邪又一五一十的和莫大宗师及莫雨说出了从自己救人掉入洞中到从两只妖兽手中安然而退之间的所有事情。
听过之后,莫大宗师和莫雨有些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没想到妖兽中竟然也有如此的存在啊。”莫雨说道,大宗师同样点头赞同。
一段有意思的“小插曲”,三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人类之中尚且都有好坏善恶之分,妖兽之中,想必定然也是如此。就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忽有传信人在屋外呼唤着大宗师去忙事情。于是,三人谈话结束,无邪的“审问”环节,当然也是不了了之了。
“好好加油。”临告别前,大宗师用拳头在无邪胸口轻轻的锤了一下。
经过今天的事情,无邪第一次体验到了“紧张感”,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不想最后连守护爷爷最爱的村子的能力都没有。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今天的这件事情,一份异常坚定的决心,已经在他内心深处,悄悄地萌芽生根了。
“我知道了。”无邪“乖乖”的说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感觉。听的旁边的人有些不习惯。
“去吧,考试加油哦。”看着无邪走出门口,莫雨高声嘱咐。
………
吱——呀——
冗长的开门关门声响起,无邪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莫氏父子。
也正是无邪关门离开的一瞬间,他们的表情,如释重负。前一刻还舒展的眉头,现在紧紧的皱了起来。
“最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莫大宗师语重心长地说。
“还好父亲你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封神咒’。”莫雨说。
“希望会有用吧。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启动。”莫大宗师说。
“据这小子所说,妖兽们…应该已经认出他来了。不然不会那样的。”莫大宗师继续说。
一旁的莫雨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你说会不会……妖兽们本来就是冲着无邪来的?”
莫大宗师细想片刻:“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若是妖兽们可以相隔那么远认出他的话,就不会今天才来找他了。他不是说了吗?自己掉入了深洞里,应该是那个时候,妖兽们才近距离接触认出了他吧。”
“嗯…也对。”莫雨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在妖山里放入千幻鱼的人,他们的目标应该也不是无邪了。”
莫大宗师没有说话,只是在点头。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不是?呵呵,只怕……他们的目标……是比无邪更有诱惑力的那个东西啊……”
莫大宗师紧锁的眉头告诉莫雨,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不过也好……或许是天意吧,因为那个东西本就不属于他们,所以他们的计划被孩子们给截胡了。”
“事情如果真要发生,又岂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大宗师说。
“真到了那一天的话,我带他离开。”莫雨说。
“离开?能到哪里去?”莫大宗师问。
“……”莫雨也不知道可以到哪里,继续说道:“任何地方,远离人们聚集区的地方,都可以。”
“………”
两人交谈了片刻,房门外传信人员的催促声又一次响起,于是两人一齐向屋外走去。
一边走着,莫大宗师一边用只有自己和莫雨能听到的声音,和身边的莫雨布置了一个任务:“稳妥起见,你去挑选几个现在在村里的高手,分为三个小队,分别前往南海诸岛调查,尤其是‘琼洲城’,要重点关注。”
“是!”
莫大宗师口中的“琼洲城”,是南海地区最为繁华的都市。琼洲城在掌管着南方水域的同时,还统领着南海地区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岛屿,单论势力范围的面积,整个世界里,无人能出其右。大宗师之所以把目光放到了南海各地,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前面说到的“千幻鱼”,因为它们正是生活在温度宜人的南海里。既然现如今只有“千幻鱼”这一条线索,那就只能先派人去南海诸岛瞧瞧去。
走出警卫部队的大门,二人分道扬镳。莫大宗师应该是有事处理,直接和那个来传话的人往“桃花坞”方向而去。莫雨也先是找了一圈自己班的同学没找到,想来已经是都回家去了,所以他也不再逗留,独身一人,朝着村子里“武术家”们日常的“任务大厅”而去。
他要在那里,挑选出三支队伍,到南海诸岛完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