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龄在胥昭帝的身影消失在搂月宫宫门口的那一刻重重松了口气。
说实话,自从知晓温旻成婚的那一刻起,她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喜欢静处。胥昭帝有事没事想与她谈天说地,展望胥国之美好光景,她并没有这个闲心雅趣陪这位思维跳跃至极的皇帝谈论她并不需要多加以关心的无聊话题——尤其是在上次胥昭帝与她喋喋不休地讨论温旻那次开始。
乔龄在“温旻”这二字上会罕见地记仇,特别是他公布婚讯后。
一切都在那个转折点后。
乔龄不动声色地敛去唇角的那一抹涌现上来的苦涩笑容。
她转身回了房,搂月宫一向都是静得就像没有烟火气一般,她鞋底触碰石砖的声音都可以荡涤一圈涟漪。
似乎不止鞋底触地的声音。
乔龄一向耳尖,从房内似乎还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她下意识停下脚步,柳眉一蹙。
阿鸢此刻不在,还在街市上调查着上次那个女杀手的来历。
胥昭帝派来的那些侍卫一向没用,只能做个摆设,当花瓶都碍眼。
那些侍女们都是一副“只管吃穿,不管骨寒”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定然也指望不上。
也就是说,硕大一个搂月宫,等于只有乔龄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面对不远处的未知。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杯,拿在手心里。
才被修好的木窗又是吱呀一响,似乎有人在万分小心地撬窗,不想被此屋主人发觉。
她往后退了几步。
木门狠狠地发出了一声哀号。
一个人影瞬间从窟窿里落进屋内,乔龄下意识拿起手中的瓷杯往那人身上砸。那人戴着黑面纱,抬起左手,挡下乔龄扔的瓷杯,抬眸看乔龄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由得愣了半晌。
乔龄好像看到面前的人眼神一闪,居然顿了半晌,抓紧机会,大着胆,上前一步,揭开了面前人脸上的面纱:“你是何人?竟擅闯胥国皇宫境地?”可能是因乔龄语气并不友好,再加上尤为清冽,面前人竟哆嗦了一下,丝毫没有一个杀手风范。乔龄目不转睛地瞪着面前人,五官毕露,看出是个女子,有着很亮的眼睛。
她一愣。
想必这就是昨日阿鸢见着的那个蒙面的、身手不错女杀手。
怎么跌进屋内却是这番落魄模样?
“你昨日也来过,”压下心中的惊诧,她淡淡道,陈述的语气,望向女子略带惊慌的双眸,“看你模样,不像是杀手,为何不走正门进?”
“这位姐姐,我是奉命于我师父的。”她惶惶恐恐,“我……我们是山寨世家,总要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师父看我天资太不聪颖,本来想赶我走的,后来我苦苦哀求,他才给我这个机会,只要我偷到一件贵重之物,我就可以继续留在山寨里头啦!姐姐,我真的只有山寨这一个家了,若是被赶出去,可就要流落街头了……”她说的情真意切,让乔龄一愣。
随即皱了下眉。
这年代,卖惨之人可谓是很多了,即便是一个杀手,尤其是一个技艺不算高超的杀手,卖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很多人为了活命,甚至摒弃家人与尊严。
见乔龄皱眉,面前的女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紧张道:“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想搞破坏的!我只是想在山寨里活下去,好有个家……姐姐,我叫鱼尾,鱼儿的尾巴的那个鱼尾,你要是不相信,等我偷点值钱东西能回山寨了,你去山寨找我!”
乔龄看向面前自称鱼尾的女子,望向她一脸坚定而紧张的十几岁少女独有的幼稚面孔,一时间没忍住,嘴角上扬了几分。
鱼尾看到了一线希望:“姐姐?”
“我信你一次,”乔龄含笑道,眼神是淡淡的温柔,“你叫鱼尾?等我有时间了,等你回到那个山寨了,我去找你。”她放眼望了望房里的物品,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一套茶具,道,“拿走这些吧。”鱼尾眼笑眉舒,一边道谢,一边拿了个黑布袋,小心翼翼地把茶具一股脑放进袋里,临爬出窟窿前认真对乔龄道:“姐姐,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好命,你一定会和心上人在一起的。”
幼稚的十几岁少女觉得的最好的祝福,乔龄收到了。
她一愣,甚是意外,唇角在随后勾勒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借你吉言。”
话虽是这么说,少女鱼尾的身影从窟窿口消失的那一刻,乔龄眼眶逐渐泛成淡红色。
真想真的借她的吉言,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
可是这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她自始至终,只在自己的梦里见过那个名叫温旻的、眉眼如画却冷如冰川的少年。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的模样。
她自始至终都陷在自己营造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