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百里祁宣醒来竟是在凌晨时分,一旁的鱼尾仍然留在梦乡里,睡得不算安稳,眉头还在轻轻皱着。
百里祁宣呆了一下,随后简单整理了衣装,蹑手蹑脚地出了亭子,去一条小河边掬了水洗了脸。
他看着河里的自己的倒影,一瞬间呆了一下,无言以对。
一张没什么生气的脸,没有笑容,只有过分的呆滞。
月影倒映在清澈的河面,他捞了把湖水,却也不小心将月影捞去了半张脸。水波在月影上荡漾来这,荡漾去那儿,好几串涟漪顺势把百里祁宣自己的影子也揉乱了,把他那副呆滞的表情晃走,好似水波有意,一串过去,把他倒影里的嘴角往上扯了扯,现在看起来倒也没有那份怅然若失。
月光洒下,顺势把困意撂倒。百里祁宣抱着膝坐在河边,深夜的风掺杂凉意,但并不算很冷。虫鸣在他耳边徘徊,蛙声一片。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宁静的夜了,只不过没想到偷偷下了山,却能见到如此宁静致远。
百里祁宣突然就不担心上山以后父亲的责骂了,就算是责骂,再回想起此时此刻的安静幽邃,想必到了那时也冲动不起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从远处却隐隐传来叫喊声,似乎离得很远。
百里祁宣坐在草地上发着呆,对叫喊声并无太大的反应。
又是一声,又是一声,一声接一声。
这叫喊声划过漫长的夜,像是能把整个夜的安宁都撕扯破。
次日,等鱼尾揉着眼睛起了床,百里祁宣与她一并进入街市找些吃的时,却听闻了风声。
他蓦地愣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昨夜,有一帮江湖上的人,袭击了禧山。”
“你可知百里山主?他遇害了……”
“到底是何等人,能让百里山主遇害!”
“那现在禧山上下岂不是连接班人都没有了?”
“不,百里家大公子似乎昨日不在山上,逃过一劫……”
鱼尾随着百里祁宣一并愣在原地。她注意到,一旁的少年脸上一点一点爬上了恨意,拳头也在不知不觉间握起。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提着包子的左手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呈现一个递给他的动作。
百里祁宣不知站在那里了多久,等鱼尾再一转头时,少年就如箭一般往外飞去,她慌忙努力跟随他的脚步,他却跑得极快,像是脚底生了风。
“百里公子!”
少年漫无目的地跑了一阵,鱼尾一边喘着气一边拦住了他。等百里祁宣转头,她准备好的满腔安慰的话瞬间脱不了口。
昨日还眉眼带笑、还开得起玩笑的少年,彼时却满脸是泪,一双眸子里除了酸楚与恨盈不下任何与乐有关的情绪。
好像现在站在鱼尾面前的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鱼尾从未认识过,这番悲怆的情绪,她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见过。
可她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琢磨,俨然可以稍稍地共情那一小部分。
虽然不是全部。
“鱼尾。”他突然声音颤抖地喊了她的名字,鱼尾微微一愣,随后也不知该有什么情绪,就轻轻地点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