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下车后的黎飨快步走到距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医院。因为早早地在网上挂的号,黎飨自然就是靠前就诊的,不过两三个人看病的功夫就到黎飨进去了。医生认识黎飨,黎飨关上门,坐到医生旁边的椅子上,医生翻看电脑的病例,隔着口罩问黎飨:“最近觉得怎么样,感觉有没有什么好转?”“没有吧,我感觉不出来。”“吃药呢?管不管用?”“没怎么觉得管用。”医生点点头,继续翻看病例,“症状还是那样吗?时而高兴,时而不高兴的。”“嗯。”“你说一下怎么回事。”“还是那样,高兴的时候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但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伤心的时候还是,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如,很没用,就这么算了吧的想法。”“那现在呢?你感觉怎么样。”“还行吧,至少能和别人正常交流。”“那这种情况居多还是之前的情况居多?”“前者。”“嗯。”黎飨每个月都会来医院一次,因为每个月的情况都有点微妙的差异,医生都会及时给他新的治疗方案和调整药的剂量,但每次医生都会在最后照例问黎飨一个问题,现在的医生也是这么做的,“我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打算住院吗?这样你的病会好的快一些。”以往黎飨都是很干脆地拒绝医生,医生都习以为常了,可这次黎飨没有那么果断的回答医生的问题,而是想了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次就不用了。”然后黎飨带着医生开的药方离开了。
黎飨付了差不多六百块钱拿了一个月剂量的药,他再次离开了医院,准备坐公交车回家。黎飨低着头走过逆向行驶的人群,他将药装进背包里,然后双手捏拳,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此时的黎飨的大脑被“揍人”这一想法占据,不因为什么,就因为那些逆向行驶的人不好好走自己的道,非要和正常走路的人抢同一个道。黎飨在克制自己,他紧捏着双拳,放在两侧,上下牙齿紧咬着,但依旧在不停地打架,实在忍耐不住的他跑到旁边的一棵树旁,用紧握的双拳狠狠地揍向那棵树,旁边的行人看到黎飨怪异的举动都离黎飨远些,还有个别人说他是个神经病,黎飨努力克制住自己,又不停地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两个词:“揍人”和“抱歉”,他在对路过的行人说抱歉,也在和自己的拳头说抱歉。终于那种奇怪的想法消失了,黎飨看着自己手背被磨破的关节位置,已经微微地渗出一点血,他不顾旁人的目光,舔了舔关节部位的伤口,然后快步走进并淹没在了人群里。
回到家的黎飨手里多了一袋鸭脖,他是买给张涛吃的,张涛很喜欢吃辣,即使每次都被辣的不停喝水或者大喘气,可仍旧不依不饶地说“不辣”。这次黎飨买回来的鸭脖是麻辣的,而且是那种一直吃才会慢慢感觉到辣的,就像温水煮青蛙那般。张涛见黎飨买了东西回来自然高兴,马上吃了起来,黎飨没有吃,就静静地看着张涛这只青蛙在温水里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刚吃完第一块的时候还问黎飨这是什么味的,吃了不过三块鼻子里开始冒出鼻涕泡并且立刻开始找水喝,黎飨看着着急到满屋跑的张涛,想起了之前自己对医生说的那句话:“算了算了,这次就不用了”,他想到了当时为什么这么说的原因——他想等张涛彻底离开这里以后再去毫无牵挂的住院,即使知道住院的话自己的病情极大概率依旧得不到好转。
到底什么时候张涛才会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呢?黎飨当然不知道张涛会因为什么事情才会离去,即使他爸爸把他虐待成这样了,他也不肯离开,那么那时大概是绝望到不能再绝望的时刻吧。黎飨还知道只要自己还留在这座城市,张涛就不会离开……“那我什么时候才会意外死亡呢?是被车撞还是无意掉进了一个废弃机井的时候?”黎飨如此想到,又看到张涛被辣出了眼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