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收到同事、朋友、同学的关心和问候,一束束鲜花让安然的心情也如花绽放。
儿子也会在周末来医院陪她,爬到床上偎在她的怀里,讲着最近学校发生的事儿,看着他可爱的笑脸,活蹦乱跳的身影,安然觉得生活还是如此美好。
医生也来告知,她的情况是早期,之所以全切是因为内部结节多发,为以防万一只好选择此种方式,现在在等病理化验报告,如果肿块小于0.5cm,就可以免做化疗,只需服药即可。好吧,切就切吧,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可以继续。
心情好了,胃口就好,胃口好了身体自然恢复的快。易生每天的营养美食让安然的脸色一天天的红润起来。定时的腿部按摩,每晚的热水泡脚,让她行动恢复如从前,除了那个有些碍眼的引流瓶,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姐姐每天都打来电话陪她聊天,知道她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也心情舒畅。姐姐已经订好了机票,周一会和哥哥一起来探望。安然劝她不用来了,自己已经好了,姐姐却坚持要看到才放心。
好吧,那就来吧,其实她也期盼着。毕竟,在这个远离家乡一千多公里的城市里,她是孤单的,除了老公和儿子举目无亲,此刻她是多么渴望与亲人的团聚。
病房里,随着她情绪的逐渐好转,又恢复了刚入住时的欢快氛围,大家越来越像一家人。家属不在,你在挂盐水,睡着了也没关系,总有人帮你盯着。只要有一个家属在,每个人的暖瓶里都会有满满的热水。
原来二床阿姨至今单身,每天只有妹妹定时会送饭过来,陪她聊聊天,但她依然那么开心,热心。她对生活的热情深深的触动了安然,她是幸运的,没有理由不坚强!
五床的老公每天会在中午时分送饭过来,下午要赶去上班,换岳母陪护,到了晚饭时他又会急匆匆的拎着可口的饭菜赶来,然后一直待到晚上,帮老婆洗完脚,讲一些让大家乐翻天的笑话,才在大家的依依不舍中离去。
易生则被大家评为最实在老公,最踏实好男人。他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浪漫的举动,但有一颗爱老婆的心,只是一心一意的照顾,一天二十四小时。儿子,工作,安然的病,一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面对安然依然百般呵护,笑脸相对。她开始享受这样的日子,充满爱和阳光的日子。
哥哥姐姐终于风尘仆仆的来了。机场离市区还是有些距离,赶到医院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原本想路途劳累,安然让易生直接带他们去旁边酒店休息,但他们却急切的想看到安然,得知她还醒着,便上了楼。
晚上八点以后是谢绝探视的,易生跟护士解释了情况,便被应允放了进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原本计划今年过年回老家大团圆,不曾想却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见她气色精神俱佳,他们终于松了口气。亲人的到来,让她和易生再无孤单无助的感觉,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依靠。是夜,无眠,暖心。
第二天一早哥哥姐姐便赶来病房,等到上班时间叫上易生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过了很久,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回到了病房。
“好了,这下你就安心养身体吧。刚刚跟医生谈了很久,说你的情况算好的,是早期,只要病理化验结果好就可以不用化疗,这场劫难就算过去了。医生还说这种病预后很好的,不会对你以后的工作生活有任何影响。”姐姐开心的说着,安然无法怀疑她只是在安慰她。
“怎么不会有影响?以后夏天怎么穿衣服啊?”她看看自己平平的胸部,自卑顿时袭上心头。
“哎呀,这个你就放心吧!现在有那种专门的义乳胸罩,穿上跟真的一样。实在不行,等你恢复了,再去装个假体,比你原来的还要好。钱我来出,怎么样?”姐姐显得有些紧张,估计担心她又胡思乱想。
好吧,能捡一条命就算不错了,不能再奢求什么了。反正原本也就是飞机场,现在只不过多了个小坑,而且还可以填补。那就拭目以待那个病理化验的结果吧。
吃过午饭,安然让易生带哥哥姐姐去杭州的一些著名景点看看,毕竟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再说哥哥还是第一次来这个他仰慕已久的城市。
哥哥推脱着不去,但安然知道他内心是向往的。他原本也是一个有才情有梦想的人,但命运的不公,让他患了先天性白内障,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视力也只有0.1而已,但他却凭着超强的毅力有了自己的诊所,让家人过着舒适的日子。
安然常想在他模糊的双眼里,世界是否依然多彩,他又是怎样靠着微弱的视力艰难前行。虽然他有些妻管严,但也在努力做一个孝子,在过好自己日子的同时也尽己所能的去孝敬父母。看着他,既励志,又让人心痛。前段时间因视网膜脱落刚刚做了手术,现在又不远千里赶来,安然内心着实内疚。由于诊所主要靠他撑着,这一走耽误了很多事,嫂子在催着回去了,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票。所以趁着难得的机会,带他去看看杭州吧,也算是圆他一个梦,而对安然来说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姐姐是发自内心的不愿去,她就想陪着安然说说话。姐妹俩总是有唠不完的家常,说不完的知心话。可是现在安然坚持她一起去。她还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日子,以后有的是时间。
在安然的记忆里,小时候姐姐经常为她洗头,扎满头漂亮的小辫儿,带她去爬树偷杏儿,也有捉弄她的恶作剧,不过都充满了童年的纯真和乐趣。后来大了些也开始经常拌嘴吵架,但姐姐都会让着她。或许因为哥哥有些残疾的缘故,姐姐便自觉担起了家里老大的担子。上中专的时候就省吃俭用给弟妹买好吃的,工作了以后更是照顾有加。
弟妹们对她也开始产生依赖,想买衣服就去找她,没零用钱了就去吱一声,她就像圣诞老人一样,会马上实现他们的小愿望。
安然上大学的那会,姐姐家里的经济情况很不好,姐夫生了病,每月的工资基本都用来买药,但这些情况她对家里却只字不提,面对家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该贴补的还贴补,该接济的照接济,安然经常还是收到姐姐寄来的生活费,叮嘱她要吃好穿好。而她却不知情的傻傻的享受着,对发生在姐姐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大学毕业,有一次无意间发现姐姐家的冰箱里堆满各种奇怪的药时,才知道真相,而且得知当时寄给她的生活费有些竟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安然觉得,在姐姐这里,一直是索取。感觉亏欠太多,却不知如何回报。这几年,自己漂泊在外,家里年迈的父母只能靠着姐姐哥哥来照顾,而现在她拖着病体,又拖累她置丈夫和儿子于不顾,对工作更是抛之脑后的从千里之外赶来陪伴。
在安然的坚持下,他们终于去了。她也安心的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回来时天已快黑了,易生带着他们去了家里,接上儿子和婆婆一起去外面吃晚饭。回到医院时,给她打包了喜欢的湖北热干面和一碗银耳莲子羹。
一看到安然,易生便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下午没事吧?饿了吧,赶紧趁热吃了!”她在心里讥笑着这个男人,怎么那么放不下啊,这不是好好的吗,嘴上说着,“没事啊,我睡了一下午,很舒服呢。”
哥哥姐姐看着她吃完,又陪她聊了很长时间。哥哥兴奋着讲着他游玩的感受,姐姐则在一旁削着苹果,面带微笑。时间有些晚了,安然催促他们回去休息。临走,他们分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沓钱塞给安然,她连忙拒绝。这场病虽然是大病,但有医保并没有花多少钱,再说她也有些积蓄。但是他们很坚决,一定要她收着,说只是表达一份心意,以后不够了再说。再推脱,似乎有些矫情了,她便收下了。
他们走后,易生看到那些钱,生病以来第一次指责了她,怪她不该收,人家大老远来已经是很大的支持。但是安然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关怀的方式,不收他们也会心里不安,再说这都是至亲的人,他们之间没有虚情假意。而她也的确有自己的私心,想减轻点老公的负担,现在家里的支出都靠他一个人的收入,他压力一定很大。
第二天午饭过后,哥哥便准备着返程了。他嘱咐安然好好养身体,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送走了哥哥,姐姐便退了酒店,搬到家里去住了。她要暂时帮安然打理那个家。儿子这段时间每晚都是跟着奶奶睡,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和父母以外的人睡。他极其的抗拒,但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只能委屈承受。今天告诉他,晚上姨妈陪他睡,他特别开心,因为他觉得姨妈和妈妈是很接近的两个人。
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确相处的很愉快。姐姐当了十几年的小学老师,儿子的功课自然不用担心了。而她也懂得该如何和孩子相处。有一天,竟听到儿子说,姨妈比妈妈好,每晚陪他玩花绳,给他讲故事,最重要的是从不对他发脾气,这是安然做不到的。儿子开心了,她也放心了许多,而老公也无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在医院里陪她了。
一天中午,他躺在安然的边上,跟她讲起这段日子的感受。他说那天在手术室外,当医生通知他结果,要他签字时,他已经痛哭过了。他跟姐姐通电话的时候,姐姐也哭了,但是姐姐告诉他一定要给安然一个微笑,于是等她出来时,看到的是他的笑容。
而那天陪哥哥姐姐一起吃饭时,看着一桌子人,一桌子饭菜,又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饭店,但唯独缺少了她,他的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安然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不让他看见眼里的泪水。这个外表粗犷的男人,其实内心也是如此的细腻和脆弱。
这一晚,妈妈打来了电话。她抱怨安然好久没给她打电话了,打来问问一切可好。安然生病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父母,怕他们承受不了。毕竟癌症是绝症,这是普遍的观念。而她现在情况还好,就无需他们跟着担心了。她告诉妈妈,一切都好,最近在出差所以没打电话。妈妈问她在哪里出差,冷不冷。她说就在上海,南方不冷,明天就回去了。她可能有些累了,竟让妈妈听出了疲倦,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安然连忙骗她说有些感冒,有点困,没事的。
妈妈叮嘱她一定要多穿衣服,照顾好自己和儿子。安然感觉到鼻子里酸酸的,便说自己要睡了,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