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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个月前(2)

“你只有这一张地图吗?”

回应她的是轻轻的吱吱声,然后是咚的一声。

达克斯放低长弓,罗阿和莉拉贝尔抬起头来。在他旁边,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年轻人高兴地笑着,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前,盯着现在被达克斯的箭刺穿的树木断面上的年轮。罗阿之前见过这个男孩,知道他叫托文。

“很好,”托文说,“把它取回来吧。”

达克斯冲着他挑起眉毛。

“快去,”托文用下巴朝树一点头,“取回你的箭也是学习射箭的一部分。”

“是这样吗?”达克斯问。

“就是这样,”和莉拉贝尔一起蹲在地上的罗阿说,“要是我们把箭留给仆人清理,爸爸就会拽我们的耳朵。”

得到她的支持,托文笑了起来:“你听到了吗?你想让耳朵被她父亲拽住吗?”

达克斯翻了翻眼睛,但还是去取箭了。

托文冲着罗阿微微一笑,罗阿也回以微笑。但是看到他脖子上的银项圈之后,她的笑容消失了。

看到它就仿佛在她腹部插了一把冰冷的刀。

和灌木地人不同,龙裔们蓄奴。半个世纪前,一支来自北方的军队,一个叫作斯克莱尔的民族,想要征服费尔嘉德。他们失败了。龙女王,也就是达克斯的祖母,并没有将他们送回他们原来的地方,而是奴役了他们。

罗阿知道,托文就是那样的奴隶,是她所见过的最残暴的人拥有的奴隶。这也是她决定帮助达克斯打倒他父亲的另一个原因:没有人应该被另一个人拥有。

“是的,而且,”达克斯说道,从年轮上拉出箭头后慢跑回来,“那是我们唯一的地图。”

罗阿低头看着地上的羊皮纸。它沿折痕被折叠了太多次,周围都是脏乎乎的。

然后必须那样做,她想。

罗阿指点着地图上的达尔穆尔,然后看着蹲在她身边的莉拉贝尔:“这里怎么样?”

今晚莉拉贝尔没有绑起她的鬈发,她挣来的弓正躺在身旁的地面上。她的身上有玫瑰水的气味。

“比费尔嘉德城小,”罗阿说,“看,没有城墙。”

莉拉贝尔的目光从费尔嘉德筑着城墙的首都,沿着大裂谷山脉移动到了罗阿的手指指向的地方:达尔穆尔,海边的一处港口。

莉拉贝尔笑了笑:“如果你的建议和我想的一样,那么我认为你很聪明。”

费尔嘉德城墙内有太多的武装人员,如果想要让达克斯这次的起义胜利,他们需要减少守军的数量。

“达尔穆尔对国王有多重要?”罗阿一边盯着地图一边问达克斯。

“非常重要,”他回答,然后又是咚的一声,“我们的食物和补给大约有一半来自达尔穆尔。”

“如果那里遭到围攻呢?”

罗阿和莉拉贝尔抬起头,等待着他的回答。达克斯在树那里停下了脚步,手握住了插在年轮下方的箭。

“我的父亲会派军队重新夺回它。”

“那么我认为罗阿解决了你的问题。”莉拉贝尔说。

然而在罗阿享受她取得的胜利之前,埃希的声音进入了她的脑海。

罗阿!

埃希一直在警戒。他们在影家族的废墟中,没有人会来这里。作为预防措施,埃希被派去守在正门。

他来了!

罗阿立刻站了起来。谁?

埃希没有回答。她不需要回答。因为罗阿转身面对身后坍塌了一半的墙壁,看到了他。

西奥站在月光下,手中握着他的一把剑,另一把剑插在挂在皮带上的刀鞘里。两把剑的柄球上都刻着跳跃的鹿的图样。

对不起,罗阿,埃希从被月光照亮的空中扑上了罗阿伸出的拳头,我睡着了,他穿过入口的时候才醒来。

“他在那里做什么?”西奥咆哮着,用刀尖指向国王的儿子。

这是罗阿的错。她在花园棚屋顶上与达克斯聊到了很晚,回到书房的时候,西奥心情很不好。

罗阿告诉对方,她要和国王的儿子一起去费尔嘉德,西奥很生气。

“那婚礼呢?”他质问道。

“婚礼要推迟,”她告诉西奥,“要等到她回来。”

那几下心跳的时间里,他盯着罗阿,就好像她并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女孩一样,就像他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然后他站起来离开了。

现在,她把达克斯带到了影家族的大宅,事情变得更糟了。这是她和西奥见面的地方。

“西奥……”她站了起来,“我可以解释。”莉拉贝尔迅速抢走地图,把它折好。

你可以解释?埃希盯着空家族的继承人。罗阿可以感觉到妹妹的焦躁在自己的体内嗡嗡作响。似乎他更想要打爆达克斯的脑袋,而不想听什么解释。

达克斯走过罗阿身边。

罗阿伸手阻止了他。

“西奥,”达克斯说,避开罗阿的手,“你为什么不把剑放下?”

“或者,”西奥咆哮道,“你可以拿起一把剑,咱们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哦不,埃希想。

罗阿和莉拉贝尔交换了一下眼神。

火焰在西奥的眼中燃烧着:“你和之前的那个暴君没有什么不同,达克斯。打着和平的幌子来到我们家里,希望我们能够拿出你们想要的一切。但你们得到的永远不够,对吗?你们总是想要更多东西。”

托文来到了罗阿和莉拉贝尔之间。他压低声音问道:“西奥剑术有多厉害?”

“非常厉害。”罗阿和莉拉贝尔异口同声。

在灌木地,武器是挣来的,而不是被赠予的。它们是技巧和财产的象征。灌木地的孩子在获得荣誉和责任之前要经受多年的训练。这种训练与学习读书和算术同样重要。

罗阿知道,从达克斯来这里避暑的那个夏天开始,他就像不吃蔬菜那样躲避着剑术训练。罗阿、埃希和莉拉贝尔过去经常在他们一起上的课上击败他。

也许他有所进步。埃希想。

嗯。罗阿想。

“那达克斯呢?”莉拉贝尔怀着和埃希同样的希望问。

托文一直盯着国王的儿子:“我只能说他更善于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西奥拔出他的第二把剑,递了出来。

达克斯没有接:“我是不会和你打的。”

西奥把剑扔在了达克斯脚下,钢刃撞在碎裂的石板上,铿锵作响。

“捡起来。”西奥说。

“我不认为……”

西奥挥出一拳,打向了达克斯的脸。莉拉贝尔和罗阿一起屏住了呼吸。

托文想介入他们。

“不要。”罗阿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在达克斯接受挑战之前,西奥不会停下来。“你去救他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让他自己来保护自己。”

托文盯着她,仿佛她失去了理智。

但西奥有足够的理由出手挑战国王的儿子。如果达克斯想要在他正在密谋的这场战争中让灌木地人支持自己,他就需要用灌木地的方式证明自己。

“你们夺走了这个,”西奥推搡着达克斯,把他推得摇摇晃晃地直后退,“又夺走了那个。”他又推了一把。达克斯摇了摇头,仍然试图从冲击中恢复过来。“你们把所有东西都夺走了。”最后这一推差点儿让达克斯撞到墙上。

“你还敢来这里要求我们去帮你打仗?先证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吧,证明你值得我们帮助你吧。”

西奥把剑朝他踢了过去。

“捡起来!”

达克斯捡起了那把剑。

但在转身面对对手的时候,他握剑的方式完全错了。

哦,达克斯啊,埃希想。

他把武器握得太僵硬了,也太靠近身体了。

看到他那样子,西奥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踢中了达克斯的肚子,扑了过去。达克斯跌跌撞撞地回来,胳膊挥舞着想要保持平衡。西奥招架了下来,很容易就卸掉了他的武器。

剑再一次落到地上。

西奥上前一步,逼到了达克斯身前:“一如既往的可怜。”

“行了,”罗阿说,“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观点。”

西奥没有理她,而是双手将达克斯推到了墙上。达克斯现在没有武器了,他的后背撞在了石头上,然后哼了一声。西奥把他的剑压在达克斯的脖子上,将他固定住。

罗阿将埃希的刀从她小腿的鞘里拔出来,上前一步。埃希从她的肩上飞到了莉拉贝尔的肩上。

“我应该为我们做点儿好事……”西奥凑在达克斯的耳边说道,“在这里杀了你。”

“我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达克斯悻悻说道。

罗阿把刀尖按在西奥的肾部上方,刺穿了衬衫,刺痛了他的皮肤。

西奥马上僵住了。

“够了。”她警告说。

“挺有意思的啊。”西奥的剑依旧压在那位王位继承人的脖子上,“对吧,达克斯?”

罗阿望着达克斯,而对方严肃的目光也越过西奥的肩膀射了过来。

“达克斯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思。放了他。”

西奥没动。

“西奥,”她嘘了一声,逼得更紧了,“我不是一个需要你拯救的少女。”

他立刻把手放了下来。

“放下剑,然后从他身边离开。”

西奥按照她的吩咐做了,但还是瞪了达克斯一眼。罗阿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直到他先看向别处。

“回家吧。”她说。

西奥拿起两把剑,把它们插进剑鞘。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看达克斯。刚走出废墟,他就缩起了肩膀,像一个刚刚失去了一切的人。

“谢谢你。”达克斯站在墙边说。

“不要感谢我。”罗阿看着西奥的剪影渗进了夜色,“但是……下次要表现得好一些。”

在破败的庭院里,莉拉贝尔说:“也许咱们应该回家。”

罗阿点点头。

然而,其他人往马那边走的时候,罗阿留在了后面,用她的指尖抚过妹妹精致的翼骨。

如果他连挥剑都做不到,那么他将如何在这场起义中获胜呢?

这就是他需要你的原因,埃希说,这就是我们都需要你的原因。

他们的马同时停了下来。

沙子在空中绽开,西奥将罗阿拉进怀里,抱在了胸前。他心跳的节奏与她同步。

他的队伍从他们身边咆哮而过,前往国王的领地。罗阿呼吸着他温暖、熟悉的气味,这气味像蜂蜜和小麦。她将胳膊环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抱住他。

“埃希找到了我。”西奥对着她的脸颊说道。接着,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开,这样就能看着她了。“我很害怕,怕我们无法及时赶到你这里。”

罗阿盯着她这位从前的未婚夫,他那强壮坚挺的下巴,他那头向后梳起的黑发,他嵌在被阳光亲吻过的脸上的小麦色的眼睛。

在她的沉默中,西奥伸手拿过来他的水袋,拔掉塞子,交给了她。罗阿喝了一大口。

“你还好吗?”西奥评估着她的受伤情况。

罗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还回水袋,她说道:“你一直没有回复我的信。你再也没有去过废墟。”

“我现在在这里了。”他依旧看着她。

突然,气氛变了。他们抬头,发现达克斯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了西奥火炬的光芒下。他坐在夹竹桃上面,埃希现在坐在他的拳头上。火焰使她的白色翅膀闪着橙色的光。

达克斯盯着西奥的手,那只放在罗阿臀部的手。

但西奥并没有退缩。

“达克斯。”他咬牙切齿地叫道。若是在费尔嘉德,对国王这样无礼,西奥肯定插翅难逃。“不仅自己去冒生命危险,还要让整队人马都去冒险,这样的人真是罕见啊。”

达克斯的声音并不冷淡,实际上还很温暖:“你错过了整场谈判,大概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也许是在生闷气?”

罗阿盯着达克斯。这是他的外交理念吗?欠了他们一条命,还要侮辱他们?

“你认为这样很有意思吗?”西奥的脸上没有笑容,“你们没有补给,没有帐篷,没有食物,你打算怎么活到明天早上?”他低头看着罗阿,紧紧抱住她,“今晚你把那么多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先让我们家族把他们带走吧。”

达克斯看着西奥保护性地托着罗阿的脸。他的眉毛略微抬起,问了一个无声的问题。

罗阿抬起下巴。

“咱们欠西奥这么多条命。”她承受着达克斯的目光。

远处,她听到锤子已经把木钉打进了沙子里。救援队成员全都强壮而灵巧,新的帐篷迅速立了起来。西奥带来了补给,适当的补给。因为他,他们能活到早上了。

“如果西奥没来……”

“我绝对会来,罗阿。”

她抬头看着西奥的脸,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达克斯转转眼珠,把夹竹桃转过来,催着它走向了帐篷:“你们两个心情正好,怎么不趁现在亲热一番呢?待会儿营地见吧。”

离开的时候,他的马踢了他们一脸沙子,埃希也跟着他离开了。

罗阿和西奥怒目注视着离去的国王。

“你最好不要再低估沙海!”西奥冲他背后吼道,“它可不是一位仁慈的妇人!”

罗阿把手伸向火焰。队伍中的其他人早已入睡,但是她、莉拉贝尔、雅和西奥还醒着。西奥的帐篷一面敞开,三面密封,这样可以挡住大部分的寒冷,又让他们可以俯瞰整座营地。

在罗阿的膝上,埃希把头藏在翅膀下面,睡熟了。今晚,她似乎很茫然,就像低吟一样,安静而疲惫,仿佛找回罗阿已经让她付出了全力。

罗阿抬起头,把目光从睡着的妹妹身上移开,注意到莉拉贝尔瞥了一眼达克斯和罗阿的帐篷。那帐篷是西奥为他们带来的,里面透出了温暖的光芒,把达克斯的影子投在了帆布上。罗阿看着她看的地方,看着国王的身影,达克斯解开了衬衫,把衣服脱了下来。

莉拉贝尔从未这样透过火光看雅,而正在与西奥聊天的雅也没有向莉拉贝尔问起过什么。这很奇怪。雅和莉拉贝尔之间应该有比常人更多的话题。自从达克斯将莉拉贝尔任命为他的特使派到灌木地之后,她经常能看到罗阿的弟弟。

达克斯帐篷里的光线消失了,莉拉贝尔从羊皮地毯上站了起来,将她的纱巾紧紧裹在了肩膀上。她将鬈发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越来越冷了。我要去睡了。”

罗阿朝国王的帐篷的方向看了一眼。

雅甚至没有说晚安。

莉拉贝尔不在了,罗阿观察着他。她的这个小弟弟是那种喜欢沉思的人,但沉思时也总喜欢带着愉快的表情。最近他有些闷闷不乐,就像暴风雨已经沉积在他体内,阻挡了通常从他眼睛里闪耀出来的阳光。

是因为莉拉贝尔终于摆脱了他吗?罗阿很好奇,还是因为他担心歌家族与空家族之间的裂痕?

后者是她的错,她做出那个决定的另一项后果。如果她没有和达克斯结婚,就不会和空家族之间产生裂痕,这样她弟弟的肩上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莉拉贝尔离开后不久,雅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用手搓了搓脸。“我想我也该离开了。”他站起身,然后看到了姐姐的目光,“走吗,罗阿?”

罗阿摇了摇头。

她的弟弟皱起了眉头,用埃希称为“谨慎的观察”的那种表情看了看罗阿。他从母亲那里学到了这种表情,只要罗阿或是她家的兄弟姐妹做了什么她不赞成的事,她就会露出这副表情:眉头紧蹙,眼睛眯起,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雅不赞成姐姐在天黑之后和一个不是她丈夫的年轻人独处,但这根本无法压倒罗阿内心的内疚。她需要确认她和她所背叛的男孩之间没有问题。

看到自己的努力徒劳无功,雅叹了口气,俯身吻了吻罗阿的额头。“这是漫长的一天,”他抚摸着她的肩膀,“你应该早点儿去睡。”

罗阿听出了他语气中警告的意思。

如果你让他们有理由怀疑你不忠……

她摇摇头,说:“我一会儿就去睡。”

“晚安,雅。”西奥说。雅皱起了眉头,然后点了点头,走出了帐篷。

雅一离开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区域,西奥就站起身来,起身走到帐篷的正面,帆布被卷起来固定在角柱上,他开始解起扣子。他把卷起来的帆布拉开,打算紧紧地系在屋顶上,这样既可以保持帐篷内的温度,又可以挡住那些窥视的目光。就在此时,罗阿望向了外面的黑暗,望着达克斯的帐篷。

灯熄了。

她不能久留。

西奥回来坐下,一只手放在罗阿身后,放在摆在沙子上的羊皮上。他们的肩膀碰了一下。

如果说她这一路走得很辛苦,那其实西奥更加辛苦。她可以从他弓起来的背和低垂的头上看出这一点。疲惫在他的眼睛下面雕刻出深深的黑眼圈,在火光的照射下,这眼圈变得更深,但他的目光还是燃烧着熟悉的渴望。尽管她做了那些事情,但这渴望依然没有消去。

弟弟的警告闪过罗阿的脑海。

她迅速扭开头,盯着仍然蜷缩在她膝盖上睡觉的埃希。

达克斯可能破坏了誓言,但罗阿不会这样。

“我很抱歉,”她说,“我嫁给了他。”

西奥僵住了,然后抓起了放在围着篝火那圈石头上的棍子。他捅了捅那堆火。“咱们不需要这样。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在你离开之前我就知道了。”

无论如何,罗阿需要把话说出来。

“我嫁给了他,带来了一位暴君。”她抚摸着妹妹的翅膀,动作又轻又柔,以免吵醒她,“巩固了联盟。”

他抓紧了手里的棍子:“嫁给我也会巩固联盟。但我觉得家族间的联盟不如和费尔嘉德联盟重要。”

火焰噼啪作响,闪闪发光,照亮了他的皮肤,在他的眼睛里舞动。他那柔软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她看着他的脸:“达克斯的父亲需要下台。他想要杀死自己的儿子。”

西奥耸了耸肩:“我希望他能成功。”

罗阿抚摸埃希的手指停了下来:“别这么说。”

“你能怪我吗?达克斯带走了咱们的人民,让他们穿越沙海去参与一场他的战争。他偷走了歌家族的女儿,让她成为王后,这样我们其余的人就会顺从他。”

“是我带领那支军队穿过沙海,不是达克斯……”

“记得上一个嫁给国王的灌木地女孩吗?”

他说的是阿米娜,达克斯和阿莎的母亲。罗阿攥紧了拳头。没有人偷走阿米娜。她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就像罗阿一样,她有自己的意志。

“她死了。”西奥把烧剩下的木头拢到一起,然后全部推向火中。烟气袅袅地飘出帐篷顶部的洞口。“我不希望你走向同她一样的结局,”他用比刚刚低得多的声音说,“我不希望让他拥有你,请不要因此而感到烦心。”

“没有人拥有我。”罗阿怒不可遏,“这可不是达克斯为了羞辱你而赢得的一场比赛。”

“你确定吗?”他的脸沉了下来,也不再捅那堆火了,而是压低了声音,“达克斯将成为他的父亲,就像他的父亲成了之前的那个怪物一样。达克斯的继承人也一样。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罗阿。血统这种东西是不会变的。你无法从中逃脱,我也一样。”

一阵寒意掠过罗阿的皮肤。她搜寻着他藏在阴影中的脸:“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达克斯的血统只能产生出那种恶毒的国王。我说只要龙裔还坐在王座上,灌木地人就无法摆脱他们的暴政。咱们永远不会得到自治权。咱们永远不会拥有和平。”

他低头看着她,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仿佛发现了她竟敢反驳他。

“然后呢?”她低声问,“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让他放弃他的王权,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使用武力。”

罗阿心里一凉。

叛国。他提议叛国。

“请不要再说了。”她从羊皮地毯上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埃希吓醒了,她拍了拍白色的翅膀,从屋顶上的烟洞飞了出去。她困倦的思绪在罗阿脑中仿佛一团混乱的迷雾。“我会假装没有听过你的话,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因为我爱你,罗阿想。“但如果你再说一遍的话……”

他抬起头来:“你会怎么样?”

她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她无法读懂。

请不要这样,她想,不要那么鲁莽,不要密谋推翻我的丈夫。

“你累了,”罗阿告诉他,“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咱们再聊。”

“我完全知道我……”

罗阿走向了帐篷入口。她和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你要去哪里?”

“去睡觉。”罗阿伸手掀开帐篷帘,把它拉到了一边。

西奥从羊皮地毯上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不要去找他。”

他的胳膊滑过罗阿的腰间,她摔倒了。

“和我待在一起,”他把她拉到怀里低声说,他身上的气味闻起来像蜂蜜和温暖的沙子,“当然,如果传言属实,那你在哪里过夜并不重要。”

那些话仿佛烧灼着她。关于达克斯的传言……如果西奥听到过,就有可能流传到王国的各个角落。

所有灌木地人都知道吗?甚至我的父母也知道?

这真令人丢脸。

“我想你,”他低声说,“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在想你。”

西奥吻她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反抗,所以他脱掉了她的纱巾。她的衣领那里宽大的空隙让他的唇慢慢地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滑过,接着,他将嘴唇压在那里,压在埃希的爪子在她的皮肤上留下的疤痕上。

“我需要你,罗阿……”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但被抚摸和亲吻的感觉很好。

但是她弟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发出了警告:如果你让国王有理由相信你不忠……

“我不能这样。”她说。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她曾经将身体交给过他一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现在和达克斯结婚了。并且,与丈夫不同,她会认真对待自己的誓言。

她再也不能把自己交给西奥了。

他的吻停了下来。她觉得他的身子僵住了。“你怎么能躺在他的身边?”他提高声调,用粗粝的声音说,“那个人根本不关心你,还把你最亲爱的朋友带到了床上。”

什么?

罗阿转头看着他的脸,吃了一惊:“你刚刚说什么?”

西奥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你不知道……”

罗阿感觉仿佛体内的什么东西锈住了。她推开了西奥。

“如果你想说和达克斯睡在一起的是……”她想起了莉拉贝尔盯着达克斯的帐篷,拼命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她想到昨晚在歌家族大宅的大厅里咯咯笑的声音,想到莉拉贝尔并没有上床睡觉……

“不,”罗阿想甩掉这股思绪,抱紧自己来抵挡对方的质问,“她绝对不会那样做。”

“你确定?”

罗阿瞪着西奥,对他会说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非常生气。

“为什么她不能拿走你明显不想要的东西?”他说,“这提升了她的地位,而那正是她迫切需要的。”

罗阿张嘴想要反驳,但西奥打断了她。

“她是你家的养女,罗阿,除非有人能像你父亲那样同情她,否则她就一无所有。她不会得到遗产,只有三个年幼的妹妹要抚养,只有一份她永远无法还清的债务要偿还。除非情况发生变化,否则她将继续作为歌家族的养女,直到去世。”

罗阿吞了一口唾沫:“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她是国王的特使。”

“如果她要为她的新职位付出代价呢?如果为了换取这个职位,达克斯要求某种……额外的东西呢?”

罗阿腹部一阵痉挛。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很恶心。

“我是不会听的。”她走到了一边,“我知道,我赶去帮助他,这伤害了你。我知道,我嫁给他,这彻底背叛了你。但你这样说就是在嫉妒。”

“我嫉妒?”他抵住了她的额头,用那双大手捧住了她的脸,“我很担心你,罗阿。”

罗阿躲到了一边,摇了摇头。

“你知道过去几个月我在做什么吗?”

罗阿停了下来。

“我在寻找织天之刀。”他说,“为了你。”

这话让她僵住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说起过织天之刀的事情了。据传这把武器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埃希发生意外之后,确定这把刀真实存在的西奥说服悲痛欲绝的罗阿与他一起开始了搜寻。在罗阿意识到这种事有多愚蠢之前,他们已经花了数年时间在古老的故事中追逐线索。

现在她知道得很清楚,织天之刀是一个神话,仅此而已。

“它不存在。”

“我找到它了。”他伸手按住她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我亲眼见到了它。”

罗阿恼火地甩开他的手:“那么它在哪里?”

“在从达尔穆尔来的路上,费尔嘉德的一位男爵将它作为私人收藏买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那神奇的刀真的存在。不再相信了,太多的期待会让人心痛。

“我是不会去的,”她坚定地顶了回去,“晚安,西奥。明天早上再见。”

罗阿飞快地走出帐篷,走进了寒冷的沙漠。

埃希飞在她的身后。

你没事儿吧?

妹妹的声音模糊而憔悴,但是罗阿并不清楚这是因为睡意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努力思索着。

西奥不能密谋推翻国王,罗阿告诉妹妹,而莉拉贝尔不能与达克斯睡在一起。

西奥生气了,受伤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说。

织天之刀呢……

那是个神话。

她颤抖着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把纱巾拉到头上,罗阿在黑暗的帐篷之间移动,前往国王的所在之处。

她站在帐篷前,侍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这让罗阿想起了早些时候她与达克斯的争吵,他们把手伸向了剑柄,这让罗阿想起了他们本来是不信任她的。

她把帐帘掀到了一边。

温暖的金色灯光落在空荡荡的铺盖上。罗阿眨了眨眼睛。

“他在哪里?”她退回到寒冷的夜晚中,质问道。

警卫紧张地交换了下眼神:“我们受命留在这里。”

“这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静静地站着,不去看她,没有回答。

恐慌像沙暴一样越来越猛。时刻留意他的去向不是他们的工作吗?达克斯那天早上不是直接走进了沙暴吗?他现在被空家族的成员所包围,他们是最讨厌他的灌木地人,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的侍卫。

她刚想要厉声逼问他们,却突然发现事实变得非常明显了,只有一种情况,达克斯不让他的士兵跟着他。

他去了别人的帐篷。

你怎么能躺在他身边?西奥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回荡,那个人根本不关心你,还把你最亲爱的朋友带到了床上。

罗阿想起了达克斯和莉拉贝尔私下会面时一起度过的时光。她想起了门外大厅里的声音,两个人走向她的房间……

为什么她不能拿走你明显不想要的东西?

他们的形象一起闪过她的脑海。罗阿退后一步,沙暴在她体内消失了。

“王后陛下,”一位灰发斑驳的士兵问道,“您怎么了?”

“没,都很好。”她撒了谎,然后再一次掀起帐帘,走了进去。等到帐帘落下,她站在了那里,集中精神深呼吸了起来。

不要妄下结论,她告诉自己。但当她解开纱巾往羊皮地毯上放的时候,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她脱下便鞋,爬进了睡袋。寒冷使她颤抖。罗阿把膝盖贴到胸前,紧紧抱住它们,想让它们暖和过来。

一下心跳之后,她听到了声音。又一下心跳之后,帐帘被掀了起来,达克斯爬了进来。在光线下,罗阿看到他仍然没有刮胡子。

“罗阿。”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声音很短促。

她立刻就扭开了头。她不想去看他是否脸颊泛红,或是头发是否被汗水弄湿,不想去看他的衣服是不是在匆忙中被扯下来,还被随意地抛到一边。罗阿转过身来,听着那些衣服被脱下来,折好,放在她的身边。

他爬到她的身边,冷空气也同时涌了进来。这个睡袋比之前的那个要大,这样的话他们可以睡在一起而不会接触到。

达克斯关掉了灯。

罗阿醒着,在黑暗中颤抖了很长时间。他的手臂没有像前一天晚上那样环过她。他也没有把她拉进怀里,让她接受他的温暖。

他背对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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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想不出来的介绍,就是一个提督与舰娘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编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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