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也是当时的班长,他们的同学向守朝,非常有才华。张二宝就是从他那里读到了那些豪放派的古体诗: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成年以后,张二宝知道这些都是经典的传统名篇,可是在他所在的乡村小学的环境里是读不到的,村子里也只能借到金庸的武侠小说和一些小人书,当张二宝无意中在向守朝那里看到他的手抄本时,这些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壮怀激越、激情澎湃深深吸引了他,他感到了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不禁一遍一遍地读,背,体会其中的热血和悲壮。自那以后,他和这个班长成了“哥们儿“。向守朝和他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成长在条件较好的”山外“,不像张二宝骨子里有股自卑感。相反地,他有才气,还有一股傲气,这样的傲气让他有些特立独行,与大部分同学关系一般,只有几个臭味相投的死党。因为对这些古诗词的共同爱好,张二宝和他关系不错,初中毕业时,他去上了黄麓师范,眨眼间,已经有三年没联系了。张二宝在医院时,想通过潘慧敏问问向的情况,但没来得及问。可转念一想,即使再见到潘,他作为男同学,也不好意思问太多,因为对他俩现在感情发展的情况不了解,怕一不小心触碰了不该碰的心事。哎,这个世界把人分成男女两类,中间就自然竖起来一道看不见的墙,这堵墙很高,爬不过,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那些上学时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幕幕地出现在张二宝的脑海里,他人躺在床上,心却不安分。一天,他吃完晚饭,正一个人发呆,隐约听到隔壁的房间里,有来客在和父母说话。不一会儿,父亲领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小二子,这是你小学同学付晓涛的爸爸,来看看你。“
“哦,付叔叔好,谢谢付叔叔。“张二宝微笑着打招呼。
“哦,对了,你们家付晓涛现在在哪儿?“
“哦,他在无为县,跟着她姐姐,在做服装生意。“
“哦,那很好啊,能赚到钱,挺好的“
“嗯,大钱挣不到,养活他自己可以“
张二宝对付晓涛印象很深,在邻村上小学时,付经常逃课,可能是因为父母离婚了,没人管他学习的原因。张二宝和同学到他家里找过他,后来,小学没毕业,他就辍学了,跟着姐姐,帮忙看服装店。张二宝上初中时,还穿过他淘汰下来的衣服。有一件付晓涛穿小的西服,张二宝很喜欢,虽然胳膊肘那里有个洞,张二宝还是让母亲打了个补丁,接着穿。
付晓涛的父亲叫付维强,和张二宝的父亲也是同学,从小关系很要好。后来,由于不赞成付维强离婚,两家关系疏远了些,张二宝的母亲一直在背后骂付维强是“陈世美“,发达了就忘本。原来,他年轻时很有抱负,独自外出闯荡,经过一番折腾,做起了木材生意,由于脑子灵活,善于交际,几年下来,已经积累了不小的财富。在老家的那十里八乡,已经小有名气,算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几年前回乡时,在街上遇到张二宝的父母,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一经介绍,是他现在的老婆。张二宝的母亲鼻子哼哼,理也没理,就独自走了。留下张二宝的父亲一个人在那里和他们寒暄。回到家里,张二宝的父亲一个劲地埋怨,怎么那么不顾场合,遇到老熟人,人家和你打招呼呢,你怎么理也不理,自个儿就跑了?张二宝母亲余怒未消,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嘴脸,四十多岁了找个二十多岁的人结婚,玉姐哪一点不如那个人?”玉姐就是付维强的前妻,付晓涛的生母。
“还好意思往老家带,不嫌丢人!”
张二宝的父亲无语,
“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天底下的事情,都得按照你的想法来吗?”
张二宝的母亲发狠道,
“以后别跟他来往了,我看不惯他那一套。”
张二宝的父亲只好由着自己的老婆,不再邀请付维强来家里。这几年,两家打交道的机会少多了,付维强也从张二宝的父亲那里听说了,在张二宝母亲眼里,他就是陈世美那样的人,并且张二宝的母亲嫉恶如仇,固执己见,已经在家里宣布他为不受欢迎的人。
在年轻的时候,付维强和张二宝父亲的关系很铁,在张二宝的记忆里,有一次,在张二宝家吃饭时,付维强酒喝多了,说起和付晓涛母亲的关系不好,动了感情,像个疯子,跑到门外面,要往门前水库里跳,被张二宝的父亲死死地抱住。看这情景,张二宝的母亲就正色地警告付维强,
“你要是对不住玉姐,我跟你没完!老张也和你一刀两断!”她和玉姐两人在生产队里记工分时,就互相帮助,是铁得不能再铁的一对姐妹。没料到,一语成谶,付维强和玉姐还是分道扬镳了。张二宝的母亲劝过付维强,
“你们俩一起吃过很多苦,生了一男一女;你在外面跑生意,她一个人在家里领着两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拉扯大。你不能做没有良心的事。”什么话都说了,就是拉不回来。
张二宝的母亲感到失望。从那以后,她下定决心,并要求老张,断绝和这个人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世界观的决裂。
可是,他今天却来家里了,这是咋回事呢?张二宝感到纳闷。虽然,付维强今天是一个人来了,但过去几年,都没听说他来过家里,两家走动比以前少多了。而今天,还在张二宝家里吃午饭的时候,张二宝的妈妈又烧了一桌大餐,他们两个老朋友说说笑笑,喝了一斤多酒。
下午,等客人走后,张二宝问父亲,
“今天,付晓涛他爸怎么来了?”父亲当然明白张二宝的意思。
“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