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安静,如天地初创,在夜府的满目疮痍的废墟上,在小巷脏污狼藉的废墟里。
现在,自己的身边,也有男子的身体。
夜归宁多么希望是爹爹,然而,不是。
一个陌生的男子,一朵梨花。
她知道,她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或许山河锦绣,或许危机四伏,此时的夜归宁都不在意,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叫夜温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归宁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如冰,冷漠而坚定。在即将身死的时候,夜归宁使用了夜家嫡系代代相传的秘术——穿魂术。
因为,爹爹希望她活着。
既然如此,她便要好好地活。
夜归宁低头,看了看现在这个身体。穿魂只能使魂念进入新死之人的身体中,所以这个身体的原主应该已经在不久之前死去了。夜归宁叹了叹气,心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你将身体借我,我却没法报答你了。默然良久,全当哀悼。
内力还剩五成,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这身体太弱了。要知道习武之人,筋骨和内功同样重要,如今这具身体,五成内力真正能够发挥出来的,大概也只有三分吧。如果想要令武功恢复到前世的高度,必须得改造这具身体才行。
夜归宁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脑中并非一片空白,原主残存的记忆还在。
身体的主人和她同名同姓,是南沐国龙骑大将军夜长武的嫡长女。父亲劳苦功高,家世又极其显赫,因此原主出生时,便受封为宁安县主。
夜归宁挑了挑眉,按理说穿魂之术具有极强的不确定性,去往哪个时空、进入哪个身体全凭缘分,如今竟让她遇上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是巧合吗?
好在夜归宁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既来之则安之,是不是巧合,时机到了自然就明白了。于是她继续挖掘原主的记忆。
身为朝廷重臣的嫡长女,尊贵的身份并没有给原主带来锦衣玉食的生活。自她的母亲死后,庶母李氏扶正,这一世夜归宁悲惨的生活就开始了。她每月只领丫鬟的分例,身边没有侍候的人,独自一人住在夜府角落的残荷院里。
残荷……残荷,有残花败柳之意,这间小院原本叫清河院,自她入住之后,继母为了羞辱她故意改了这个名字。
更可悲的是,因为从小不受重视,夜归宁没有得到贵族小姐应有的教育,再加上李氏有意无意的一些话语,她在京城的贵族小姐中便得了个无才无德的名声。
夜归宁不在意地笑了笑。前世的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武林的枪林弹雨都经历了,这点大宅门内部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她还不放在眼里。
原主在家中虽长期不受重视,却有一份世人瞩目的婚约——和武靖侯世子萧自远的。萧家与夜家都是当朝权臣,且为世交。
当年,两家主母几乎同时怀孕,于是两家的长辈指腹为婚,约定如果两位夫人生下的是一男一女便结成秦晋之好。
两位夫人生产之后,果真是一男一女,于是两家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不曾想夜归宁的母亲在这不久后去世,夜归宁自此受到家人的冷落。继母李氏一直觊觎这桩婚事,想要将自己所生的三小姐嫁给武靖侯世子,却因为身份的牵制一直没有实现。
夜归宁顿了顿,一段对话飘至她的脑海中。
“大小姐,武靖侯世子今晨派小厮来传话,约您今天傍晚在东街小巷尽头相见。”说这话的是忠厚的老管家。
“真的!”夜归宁的眼睛亮了亮,“他怎会突然邀我相见?他……他不是一直喜欢三妹……”
“嘿嘿,毕竟您才是与世子有婚约的小姐嘛。”
“嗯……那我去了,还请管家不要告诉夫人。”
“知道了知道了,您去吧。对了,这儿有厨房新熬的参鸡汤,您喝点儿再去?”
“好。”
老管家是母亲死后家中唯一对夜归宁还不错的人,她的话,夜归宁不会怀疑。
思及此,夜归宁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她已是活了两世的人,自然知道看似忠厚之人实则未必忠厚,那夜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