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众人神色有异,看夜归音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急急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些。要知道李氏多年经营,夜归音在京城淑女中还是有几分美名的,眼见的武靖侯府就要来提亲了,可不要因为这次上堂误了好事。
她在心中为女儿的名声担忧,倒顾不上替自己摊上的这桩官司辩解几句。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哼,凡事都讲证据,便是让夜归宁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又有何妨?夜归宁要是拿不出证据,能把自己这个继母怎么样?
在夜归宁和夜归音唇枪舌剑地对峙时,陈守中一直没说话。此时,见众人都沉默了下去,他方才对着众人又是一礼,不紧不慢地说:“将军,夫人,县主,三小姐,若无异议,咱们便开始过堂。”
夜长武对他点了点头。
陈守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替自己正了正衣冠,接着猛地将惊堂木一拍,威严地看向夜归宁:“县主状告夫人毒害你,可有证据?”
“有。去年六月十五日,李氏派夜府大管家周福以武靖侯世子相邀为由,诱我去东街小巷尽头的一间柴房。我去之前,周福送了一碗参鸡汤给我,李氏便是在汤里下的毒。毒是南沐国十大奇毒之一的桃色,人若是服下此毒,一个时辰后情欲难止,相当于中了春药,三日之后,吐血而亡。”夜归宁丝毫不受惊堂木的影响,答得稳健。
夜归宁说话的时候,夜长武一直仔细地看着她,从发髻到绣鞋,看得那么专注,那么……深情。他发现,自己已经太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女儿了,如今她在大堂之上,数十个衙役的注视下,仍旧从从容容,既不畏缩,也不轻浮,便不自觉地挂上一抹微笑。
身边的李氏突然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怒气。
夜长武没有听到,可是他听到了陈守中的声音。
“既然如此,宣管家周福过堂,便可知真相。”
两个衙役很快将周福带上了堂。
周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近了。他脸色苍白,腰身佝偻,脚步虚浮,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昨日的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只过了不到一天,这天便要翻了。
周福的眼前浮现上了自己的妻子和几个儿女,一世勤恳,本以为终能得主人眷顾,含饴弄孙,安享天伦,看来……还是要化为泡影了。
周福走得极慢,仿佛要在这不到百步的路程里将一生的高兴事都回忆干净。以后,怕不能有了。
经过李氏的时候,周福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抬脚,在大家感到奇怪之前迈步,之后便再没有停留。
李氏却没有看他。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周福,他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自己手上,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周福终于在府尹案桌前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颤抖着腿向陈守中跪下,抖抖索索磕了一个头。
他身子向来强壮,可昨晚一夜未睡,殚精竭虑,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心的折磨。
陈守中又将惊堂木一拍,声音亮如洪钟,响若惊雷,比刚刚那次更具气势。
“堂下何人?老实交代!”
李氏睨视着跪在地上的周福,嘴角带上一抹自信而森然的笑。
“小人名叫周福,是龙骑大将军府上的大管家。小人今日前来,是为了……是为了替大小姐作证,夫人当日的确令我向大小姐投毒。”
李氏豁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