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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路平犹豫片刻,还是依言上前。千劫剑气泛着金色的光芒,恰似雷霆霹雳向前斩去。声势颇为浩荡,然而面对着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路平却第一次有了“这剑气过于渺小”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巍峨不可撼动的大山。

剑气斩到对方身上,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似烛火见风无声无息地灭了,连痕迹也未留下。

书生露出赞赏的神情,又点点头,道:“难得,你的千劫剑气居然已经重修过一回,看来资质比我想象中要出色的多。”

路平忍不住心想:我那是作弊,不是真的有资质。

书生又道:“但仅仅如此,恐怕躲不过这一劫。”

路平忍不住又想:这一劫是什么?燕飞春要杀我么?你倒是教教我,怎么对付的了那位威名赫赫的活阎罗。

一个小小的卷轴忽地飞到了路平的面前,悬停在他面前,触手可及。书生道:“这幅字你带在身上,倘若遇到了燕飞春,你便将卷轴打开,他自然会退去。”

路平伸手抓住了卷轴,心中又喜又惊又疑,喜的是这书生居然真有对付燕飞春的法子,惊的是这小小的卷轴不知是什么,竟能将活阎罗惊退。但这二者都不如疑惑更甚:真的可行么?

书生瞧见了他眼中的疑惑,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事,今日便别过了,五年后我再来找你,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负了白万里二十年的教导。”随着话声,他转身缓缓而行,青衫飘动,逐渐消失在山林里。

路平很想喊一声“你是谁”,终究忍住。

又过片刻,他忍不住打开了手中的卷轴,展开却是一幅字,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道:“石梁峰皆义士也,不可为难。”

路平一时呆住:就这么个玩意儿,能够吓退燕飞春?这书生到底认不认识燕飞春,知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狠人?就连五云夫人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他认定了将来要作恶,说打死便打死了,这么一副字,写的还不咋样,拿出来又有何用?

他满心疑惑,凝神又去看落款,找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印章,中间是四个线条简单,极易辨认的小字:“远洲先生”。

路平一惊,终于想了起来:原来这是阵剑老祖远洲先生王桐的墨宝,燕飞春是他弟子,素来忠心耿耿不曾违逆,怪不得书生认为这幅字能够逼退燕飞春。

只是……

陈孟起忽然开口,道:“他……他是……他是陈文远……”声音不自禁地带了几分颤抖,又道:“武安侯……陈文远。”

众所周知,阵剑军乃是王桐入京拜相后方才一手打造出来,但其实早在他担任江东太守时,陈文远、胡不器、燕飞春等人便已追随左右。数十年来,阵剑派弟子虽对王桐执弟子之礼,却不叫“师父”,而是以“先生”二字称之。

所以严格来说,阵剑军中并无所谓的“大师兄”。但如果硬要找一位“大师兄”的话,只有陈文远可以当之。

他跟随王桐最早,其武功之高,除王桐外在阵剑军中不是第一便是第二。不仅如此,他还是五千阵剑军的大头领,阵剑军几次出战,皆由他统帅。威望赫赫,战功累累,先帝论功行赏,封其为武安侯,亦是阵剑军中爵位最高。

他的头衔应该是:阵剑军大头领、王桐首徒、大秦国卫将军、武安侯陈文远。

在此地见到这位当世传奇,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路平的心中更疑惑了:

陈文远为何会孤身出现在青州?

他为何知道我的动向,特意跑来一见?见这一面难道只是为了给我这个卷轴么,还是别有深意?

前身的父亲死于王桐之手,而王桐又被大师兄石开杀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陈文远都不可能对我有好感,见面不杀我便已是菩萨心肠了,为何反而要帮我?

种种古怪,难以理解。

又想:看来阵剑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陈文远和燕飞春难道早有矛盾?陈文远不愿我简单地被燕飞春杀死,又亲自考察我功夫,难道是想留个钉子,将来某一天会派上用场?

倘若这是个阴谋,以我的身份又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

思来想去,以目前所了解的信息,又只能找到一种可能:便宜父亲之死另有内情,并非如自己猜测、如金花姥姥所言的那样,是投靠了北蛮,意图叛国。

他一时又犹豫不确定起来,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心中热血翻滚,一个劲地向上冲,冲得他面红耳赤,脑袋都涨得昏了。

心中知道,此乃这具身体的本能,前身那位石梁峰的三弟子路平虽死,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之前在柳州城中,听金花姥姥随口说起石正先叛国投蛮的猜测,心中又隐隐有了怀疑,当时便手脚冰凉,灵魂剧颤,不愿接受。此时忽见转机,不由气血上涌,只想去查证此事。

只是无从下手。

好半晌才将这股冲动压下,想道:若真是如此,陈文远这不只是针对燕飞春,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已逝的阵剑老祖王桐啊!

只可惜这场大热闹,自己未必有好的心情和好的环境去悠闲地欣赏。

路平脑补了半天,没留意兜中石子里的陈孟起也同样沉寂良久,此时终于开口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平答不上来,索性沉默以对。

陈孟起却已猜到了些端倪,又道:“陈文远说你其实姓石,莫非……刺杀王桐的石开并非真正的石正先之子,你才是?”

路平道:“不是,我是路平,从来都不姓石。”

陈孟起一愣,忽地叹道:“人性之凉薄无耻,乃至于此。你连亲身父亲都不认了么?”语气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只是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路平一时犹豫着是不是要把石子取出来,一剑斩碎。

他想说:你还见过你师祖几面,却毫无报仇之心,我却连石正先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资格嘲笑我?

话到嘴边终于忍住,心中郁结难舒:我实不想认这身世,只是不认又成了不忠不孝之辈。

这坑爹的穿越!

越想越是胸闷气短,怨气丛生,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喝,握着剑胡乱地挥砍起来。一时间山林间剑气纵横,树倒石裂,好半晌剑气才止,路平停下手脚,大口地呼吸。

陈孟起又道:“我现在求你把我放下,还来得及么?”

路平恶狠狠道:“你他么做梦,到了我兜里,刀山火海不走上一遭,哪有那么容易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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