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我’,我就是我。
我生在一个小镇,可能这个小镇太过于贫穷了,我便被人们当玩具一样耍,可以被他们到处丢弃、玩弄,甚至可以把我杀死。我不敢言语,因为我胆小,我不敢反抗,只得默默忍受。而这样的生活我也忍受好几十年了。生活实在悲哀与痛苦。
那天我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出了门,我不敢和人们直视,因为我怕他们又欺负我,但为了寻找食物,我又不得不冒险出门。请记住,我住的不是一幢豪房,而是一座破寺庙,一座能进雨、地上能生蘑菇的破寺庙。
不得不说,我是个流浪者。
垃圾箱便是我食物的补给源,它每天都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运气好的话我可以从里面翻到一些过期的鱼肉,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吃土。这街上的垃圾桶几乎都被我占领了,人们笑着说我是移动的垃圾车。好笑吧!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为了生存不得不腆着脸去给这群人“演马戏”,哪怕是被他们当猴耍,在我看来,只要谁给我食物,谁就是老爷。我这弱小的生命需要他们的救助,但他们带给我更多的是伤害!
有一天,我的“领地”新增了几个陌生人,他们也是流浪者,他们从外地来。看起来比我还苦,但心却不老实。
我并不介意和他们一起共居,可他们抢我房子就不对了。
他们在旁人面前懦弱无比,可面对“同行”的我,腰板挺得很直,可能他们找到了比他们还懦弱的人。
我在垃圾堆里睡得好好的,他们却踢我走;我翻到的干西瓜皮必须原封不动地上交给他们;甚至我衣服上的碎布都要扯下来给他们擦汗,可气的是,他们擦完汗不还我。
他们这几天盯上了我的房子,老远就跟着我,我不敢回家,因为我怕我暴露了我房子的地点。
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我半夜悄悄回家的时候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等我进来转身关庙门的时候,他们突然从门旁伸出头来,吓了我一大跳。
他们三五成群地围着我,我感觉他们特别高大,但我不能看着他们,我得抱头,我得蜷缩在地上,等待他们拳脚的接触。
不知谁先来了一脚,啊哈,不痛不痒,紧接着又上来了第二脚,第三脚……痛爽覆盖了我全身。完事了他们还要把我赶出门。感谢,他们竟然大发慈悲地给我留下了一捆茅草,至少我睡觉时不会难受了。
好,说完了流浪者再说说村民,村民们可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毒起来比流浪者们还毒,我什么时候没有被他们戏耍。这似乎是司空见惯了。但面对他们的诱惑,我有时还真上了当。
那天他们要我演戏,我不干,他们说演完给我报酬,我便干了。可能你们觉得我很爱财,但当你们真正到了因贫穷而流浪的地步,你们会明白,钱是出现在梦想里的一种宝贝。
后面我才知道,他们请了个戏班子,少了个演狗的角色,才让我顶替。演狗可是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尊严!虽然我在他人眼中还比不上狗……
我不想干,想转身离开,转个身便看见那些观众举着拳头盯着我:“嘿!不想演吗?不想演就给我吃馒头!”我吓得腿软。
我倒巴不得吃馒头,然而他们说的“馒头”并不是真的馒头,而是他们握得如馒头大小的拳头,这可不好吃,我吃过,味道不但不好,还掉了两颗牙。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疼。
我又缩回到了台上,不敢再看他们,他们也不再说话,开始激动地盯着舞台,看表演。
开戏前是要化妆的,我被一个壮汉按在梳妆台前,由另一个老妈子给我化妆。为什么?因为我不老实,我受不了化妆的那种油味,对我来说太冲、太呛。我屡次想跑,都被他们捉住,因为他们是花了钱请我的,而他们花的钱还在钱地主手上,钱地主说等我演完了再给我。
为了防止我逃跑,他们给我的右腿绑了一条大铁链,这下好了,真被当狗了。铁链实在使我硌得慌,不一会儿就把我勒出了一个红印,我的脚无比地沉重,现在是真跑不了了。我不得不配合他们。
马上要开戏了,那个壮汉说要和我对台词,我可不愿意了,这明明就是来找茬的,我演一条狗,有什么台词可对的呢?再说就算我有台词,人还会和狗说话?
我不遵从,他掐了我的大腿,我疼得厉害,不得不答应,我问他:“我有什么台词?”
他说:“先学几声狗叫吧!”
什么?混蛋!这就是来找茬儿的,明显是看我不顺眼,要宰我一笔。
我还是想拒绝,他两眼瞪着我,凶神恶煞,我又把想法咽了下去。
“汪汪!”我掐着嗓音叫了两声。
“哎,真乖!”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很不舒服。
“再学个狗撒尿吧!”他又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这下我真没有答应,因为士可杀不可辱。面对这个无理的要求,我宁愿死去,也不愿任由他宰割。
他也没有为难我,屁颠屁颠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咬紧牙关骂了一句:“你才是狗,看门狗!呸!”
戏开场了,伴随着一阵锣鼓声,女郎吚吚呀呀地在台上唱了起来。紧接着书生、官爷也上了台……
就要轮到我了。我很紧张,心怦怦直跳,先不说我演了个畜牲,但这是我第一次上台,我恐惧。我不怕我演不好,因为我本身就不想演。我恐惧的原因是不敢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比我矮小的观众,可能这是我在此之前没有高高在上过的结果。
虽然一句台词都不用说,但面对台下几十双眼睛,我极其地渴望去上一下厕所,但我只能装作平安无事,我可不想演一条栩栩如生的狗。
几十分钟下来,这场戏终于是结束了,披着这身“狗皮”我出了一身汗。妆也被汗冲化了。妆颜随着汗液流下来。不舒服!极不舒服!
他们终于给我下了锁,我终于获得了自由,我无比地感慨。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感到对自由的向往,第一次感到对生活的渴望,我无比快乐,无比高兴,但快乐的同时仍不忘向钱地主要钱。
可当我转身下台时,台下没有任何人,地上只留有一堆瓜子壳。瓜子壳还沾染着“赖皮狗”口水的臭味,我一下子懵了,脑瓜子一片空白。
我知道,钱地主跑了,他骗了我,欺骗了我的感情,打击了我的生活,我很痛苦,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欺负我?只因我是个流浪者?
我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再也无法过自己向往的生活,也许我应该离开这丧尽天良的是非之地,我想去冒险,哪怕是在冒险的路上饿死,也比在这里被他们戏耍强。
我受到了打击,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的,我向正在收场的戏班子恳求:“请让我加入你们!”
他们吃惊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说:“叫你主子来!”
我很疑惑:“哪个主子?”
“就收钱的那个!”
“他不是我主子,我是个流浪者。”
他们开始打量我,然后摆了摆手:“好吧!你现在正式加入了我们。”
我感到很快乐,我知道,虽然我将会受尽欺凌与折磨,但温饱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这或许是笔划算的买卖。
于是我开始了冒险生涯。
————————————————
我不知道这戏班子打着什么算盘愿意把我收下,他们明明是那样地讨厌我。
我加入戏班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这一件事,我不知道走了多少流程。
他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我是个流浪者,没有名字,我就是我。”
“你几岁?”
“我不知道,在我们这儿不计时间的,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没有人知道自己活了几天了。”
“你住在哪里?”
“住在一个寺庙里,但我不是和尚,我只不过是借宿,那儿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说说你加入我们的理由吧!”
“先生,我没有任何理由,我加入你们只是我完成梦想的第一步,况且你们这儿管饭,我也不至于饿死。”我扭扭捏捏地回答。
“咳咳”那个问话的中年大叔咳嗽了两声,然后用嫌弃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并不接受我,但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让我加入。
“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哑巴似的喊你。”
“也行也行。”我喜出望外,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替我着想的人。
“你以后就叫司利吧!”他似笑非笑地说。
“好好好。我以后就叫司利了!”我激动极了。我有名字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司利”在英文中读出来,是“愚蠢的”的意思。
“伊娜!给新成员换件衣服!”那个人掐住自己的鼻子,转身大喊了一句,然后走开了。
“好的,班主。”一只洁白的手从帐篷里伸出来,并将帘布掀开,钻出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皮肤白得如雪花,双目炯炯有神且晶莹水灵,金色头发辫成一条条,从头顶向后脑勺垂下来。为了不让头发的飘动而扰乱发型,她特意夹了几个粉红发卡。
我看呆了,我以为我看到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因为我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演戏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戏班子里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可能是因为她化了妆的缘故。
“你好,我叫伊娜。很高兴遇见你。”这位外国女孩友好地上前搭话,然后将手里抱着的一件干净服装递过去,“这是你的服装,这里没有别的漂亮衣服,只有这一件,至少,它是干净的。”
我想伸出手去接这件衣服,但考虑到自己脏得黑乎乎的手,便没有去拿,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放在地上吧!我待会儿自己来拿。”我现在特别高兴,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对自己友好啦!
“好吧!如果你想的话,我就放在这里,这块石头上。”伊娜弯下腰去把衣服整齐地摆在我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伊娜问。很显然她刚才没有听到我与班主的对话。
“噢,我现在叫司利。”我回答。
“现在?你以前没有名字的吗?”伊娜疑惑地问。
“我是个流浪者,只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家人,也没有名字。我就是我。”我熟练地回答。
“哦天哪!这真是件糟糕的事,你真可怜。”伊娜同情地说。
“不,我本身不可怜,可那些人总要给我制造一系列的麻烦。”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伊娜安静了片刻,然后招招手说道:“我有些事要忙,拜!”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毛手毛脚地招手回应了一下。
她一走,我便走上前来,急切地想要穿上这件新装。但在我的视线里:我手的颜色与衣服的颜色简直是天壤之别。
“请问哪里有水?”我问一个小工。
小工回答:“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拍了拍自己的头,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没有离开小镇呢!
我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夹起地上的衣服,开始飞奔起来。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没有回来,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直到班主有事找我,才发现我不见了。
“司利!你跑哪儿去了?!”班主咆哮起来。
那个壮汉正紧跟在班主身后,他回应:“这家伙肯定是跑了!他是个骗子,骗走了那件衣服。虽然说那件小丑服装是给大猩猩穿的,但送给他太可惜了。他就是个臭乞丐!”
“还是去找找吧!他可是演小丑的最佳人选,是我们的摇钱树!”班主邪恶地说。
于是全戏班子的人都动员起来寻找司利。
“司利!”
“司利!”
“司利!”
……………………………………
喊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大家都绝望了,开始放弃。全戏班子的人都莫名产生了情绪,尤其是班主,他特别生气,他的摇钱树跑了。
“我回来了——”南面的地平线处闪出一个人,并快步朝这里跑来。全戏班子的人都奇怪地向那里看去。
当那个人走到这儿的时候,全戏班子的人都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要不是年轻人身上的小丑服装,他们还真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我。
“你是司利?”班主第一个提出疑问。
“是的,班主先生。”年轻人回答。
听到年轻人的说话声,他们确认这是司利无误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确定他是司利后,班主的语气便重了起来。
“先生,我只是去河边洗了个澡,主要是我太脏了,才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没有造成多大的坏事吧?”我解释到。
“你……,算了!”班主原本想破口大骂,但又咽了下去,拄着他那根象征着地位的拐杖离开了。
“我以为你掉粪坑里了呢!”壮汉高傲地拍了拍我的脸,又高傲地跟在班主后面走了。
“原来你是如此地帅气!”伊娜激动地赞美起来。
“那个高傲的家伙是谁?”我一直盯着那个壮汉,并没有听进去伊娜的话。我只记得那个壮汉把我按倒在梳妆台的事。
伊娜朝司利的视线望去,回答:“那是艾森!他的力气很大,却很狂妄,几乎不把人放在眼里。”
我看着艾森的背影,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有趣。”
天色渐渐昏暗,今天是无法起程了,所以戏班子还得在这个小镇待上一晚。
帐篷上的五彩灯亮了起来,给单调的夜晚增添了一幅美丽的风景图。
戏班子的伙食不是很好,但对于曾经是流浪者的我来说,可以算是佳肴了。
端饭盘的是艾森,他特别瞧不起我,所以一直在戏弄我:“来呀!乖狗,快来吃哦!不吃就倒了呦。”他还故意倾斜饭盘,饭盘里的饭菜松动了,差点掉了下来。我不屑一顾地对待此事,虽然我很饿。
“别闹了,快给人家!”班主发飙了。
艾森无奈地将饭盘递给了我,我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咚咚咚地响起了脚步,将睡梦中的我惊醒了。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布,往外面瞄了一眼,惊呆了:我看到了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铠甲在月光下无比锃亮。
我从没有在这个小镇见到过这样的士兵,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群士兵是童话故事里的样子,他们是来自童话世界的东西。
我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因为童话世界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系。我怀疑这是个梦,但无论用多大的力拍自己的脸,也拍不醒自己,拍不走眼前的事物。
我惊讶得睡不着觉,我想等到天亮把自己看到的怪事告诉所有人,但不知不觉,我睡着了,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酒桶里。蜷在酒桶里的我,竟像一団猪油,柔软得像一个没有骨头的怪物。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睡在这个酒桶里,但我知道,我的骨头是被酒泡软的。不过这倒不碍事,过一些时间就能恢复的。
我爬出来,看了看周围,一切都是那么地亲切却又那么地陌生。是的,我怪异地来到了童话世界,而我自己,也成了一个童话人物。
每个人都是自己童话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