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互相保
这雨下的刚见小了些，来领粮的人就又靠拢了过来。
金成风和张二狗正着急忙慌的张罗着放粮的事儿了…
此时，马福生抱着麦秆儿，冒着细雨绵绵跑了回来。
“来领粮的乡亲们，大家先等等！我有个事儿，要跟大家伙宣布宣布！”
马福生从人群中窜出来，将麦秆儿放下了之后，站在了衙门前的台阶上。
“是这样的！本官有一个对大家伙儿都有利的想法，但我在说出来之前，我希望大家都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评论！行吗？”
“大人您说吧！我们听着呢！”
一位穿土红色衣裳的妇女搒着胳膊，正在替大家伙儿说话。
福生抓起一把白面，搁在手心里，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看好了！我这手心里，可是白面？”
“当然是白面了！但凡是张嘴吃饭的…谁还能不认识白面不成！”
马福生微笑的点头，一把就将手上的面粉塞到了嘴里。
嚼了嚼之后，吞下了肚子。
“大家伙儿倒是看看，现在我手里还剩下了有什么？”
“大人…你是不是害病了！你明明已经把白面都吞下去了，手里连个渣都不剩了！哪还能有什么！难道是还有仙气儿不成？”
“这位大姨还真说对了！我这手里啊！就是还有仙气儿！还是能给大家变出吃食来的仙气儿！”
“大人你快给咱解释解释……您都在说些啥啊！这是！我可是一句都没能听懂！”
马福生龇牙笑了起来，嘴里的白面粉白了牙龈和嘴唇。
“是这样的大姨…我再问你个问题，你回答上了，我接下来说的，大家就都明白了！”
“别卖关子了……马大人，你跟我们直说不就完了！”
“哈哈……是这样的，今天我给大家发的白面，拿到你们手上之后，我发现很多人不珍惜它们。拿去卖钱的也有，拿去当赌本儿的也有……更有人还大打出手了！所以白面我就这么不给大家发放了吗？当然不行。很多人还指着这一口白面活下去呢！那怎么让大家在需要吃它们的时候有得吃，嫌它们碍事儿的时候能有个更好的处理办法呢？”
大姨摸着腮帮子想了会儿。
“不知道……难道这就是您说的仙气儿？”
“哈哈哈…大姨说的好啊！到这儿时候，谁不想有口仙气儿把它们变没了，或是再给变出来呢！我管这个方法叫“互相保”，也就是说，每年咱们衙门里按实际情况，往公帐上放粮食。大家呢！也把实景好的时候，家里多的粮食存进公帐里，等遇上了特殊情况或是灾年。我们衙门再把你应得的，从公帐上拨一部分还给你。这样的话，有了这“互相保”的保障，大家永远就不用再担心，自己家没粮食吃了！”
所有在场的群众欢天喜地的鼓起掌来。
麦秆儿听了也很开心，拍了拍福生的后背。
“你这法子听上去，还真不错！不过就是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具体细节该怎么办，也有待商榷……不过，你小子还算是很有想法的嘛！不错不错！”
“麦秆儿……我跟你熟了之后，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了呢？”
“当然……我奶说，我可是天资聪颖的孩子，你怎么这会儿才发现呢？哎…哈哈哈”
“哈哈哈…聪明是聪明…可就是没用到正经事儿上！不如这样呢！留下来帮我经营这个“互相保”吧！你会精算之术吗？”
麦秆儿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仰着头。
“必须会啊！哈哈哈……留下来，让我帮你可以！但你得给我发饷钱，还有……那袋白面你得赔我！”
福生白了一眼，假笑着，转身就往金成风张二狗，他们面前走去。
麦秆儿连忙追了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到底同不同意啊！不同意，也得给我个说法啊！嘿嘿……”
福生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头。
“我不是默认了吗？这么招吧！麦掌柜的，等你把第一步忙完了。我个人再资助你五斤白面，一共十斤白面给到您！行吗？”
“那自是极好不过了！哈哈哈哈”
麦秆儿开心的蹲一边数着手指头，偷着乐去了。
福生这才趁她不注意，做了个鬼脸后，转身走下了衙门前的台阶。
这时的人群里，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偷偷摸摸的观察着福生。
她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肤色蜡黄，嘴唇发白，但穿着和打扮，还是非常的体面精致的。
“金成风，你怎么还留在衙门里？像你这种反覆无常的小人，我可不想再看到你！”
福生提溜起金成风的衣服，凶狠极了。
张二狗匆忙过来劝架。
“大人，是老神仙让他留下的……说此人也是辅佐您的不二人选！”
福生转过头去，瞪住了张二狗。
“就他这种人？疯疯癫癫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这人的德性我看不上！”
金成风害怕的面色发白。
“老神仙让我留下来，你又让我滚……那我走就是！不用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侮辱我！”
金成风拔开福生的手，转头就准备离开。
福生用取笑他的口吻喊了一嗓子。
“回你的小溪边玩你的鹅卵石去吧！别让我再见着你呢！”
金成风落寞的背影渐渐的远离了人群。
说来也是，金成风脏水洗身那天，应该就料定了自己可能有这样的下场吧！
不然，他满脸的羞愧和自责是从哪里来的呢？
人啊！就算是学富五车，弄明白了这世间的条条框框，但依然克制不了自己的本性。
这能怪上谁呢？总不能，明知道是自己犯下的错，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吧！
或许很多人还是会选择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自己。
可金成风显然不是这种人……
刚才马福生喊的那一嗓子，让人群中大着肚子的女人确认了些什么。
“福生！………是你吗？”
福生听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听起来很像自己的娘亲！
“娘！是你吗？我是您的儿子福生啊！娘，你快出来啊！”
人们让出了一条道，福生妈激动的扶着肚子，向前走着。
福生确定了，向他走来的，就是几月未见的娘亲。
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跪倒在了娘的面前。
母子久别重逢，纵是千言万语，也概括不了这儿子与母亲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感情啊！
福生满肚子的怨，满脑子的悔恨，在见到他娘的时候，来势汹涌的倾泻了出来。
化作了泪水，化作了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娘！儿子不孝……被人冤枉，犯了大错，让您着急伤心了！请你原谅儿子我吧！娘！”
福生妈用一只手抱住了福生的头，将他贴在自己怀里。
“娘不能太伤心，肚子里怀了老王的孩子。现在看到你好好的在这里，娘这心里头啊！替你高兴！别哭了孩子！娘不怪你！真的！”
福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这比任何的安慰都要奏效。
有多少人忙忙碌碌，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啊！
又有几个人，能获得如婴童般的片刻安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