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响彻整条长街,喜悦的气氛萦绕此处。小孩们捂着耳朵,欢笑着乱窜,过往行人也往鞭炮声响处凑,满脸笑容想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辆四驾马车自街口拐入,缓缓朝这边走来。
冉一秋跳下马车,搭好踏凳。青琼、青珏二人也从马车上走下,扶着万鸾婴下马车。
围在长公主府门口的人早已经驱得远远的。他们远远的望着,鞭炮声还没停,忽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帝成长公主!”
帝成长公主在民间是个极具色彩的人物,有说她凶,有说她恶,有说她好,有说她美的。
左不过那个,平民都是感受不到的,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自帝成长公主掌权后,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是以人们都好奇这位长公主,一听名字都忍不出高呼,希望能看到长公主的模样。
他们见马车上下来的那个披着月白色斗篷,头面都被盖住,仆人簇拥着小人儿。见她朝这边转了过来,冲他们轻抬下手臂示意。
他们看不清面容,欢腾的呼声却更高了,他们跪下,高呼:“帝成长公主福安!”
那小人被簇拥着进了府里。一个身形瘦长,白面大眼的少年郎带着几个小厮走到人群这边,高声道:“殿下有赏。”
说罢,几个小厮一人拿着一个小西瓜大的袋子,从里头掏出东西撒向人群。
咔哒咔哒落地的声音,人们定睛一看,竟是铜钱和碎银。
人群里高呼千岁万福!全跳着、蹦着、或伏在地上捡赏钱。
长公主府内,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
外头的鞭炮声还噼里啪啦的响着,府里大小管事佣人都厚在大门口,见万鸾婴归府,齐齐行礼:“恭迎殿下归府,殿下福安。”
万鸾婴玉似的小脸冷冰冰的绷着,脑仁被外头的鞭炮声吵得生疼,又喊不过鞭炮,只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可下头的人都低眉俯首,没一个人看见。
“夏琪,谁让放的鞭炮?”万鸾婴脸上带了些不耐烦,转头冲身边穿着紫红色锦袍、肤白微胖的管事问道。
夏琪白馒头似的脸上洋溢着欢喜,声音又尖又细的喊道:“您说什么?”
万鸾婴拽着他的耳朵贴到自己唇边,喊道:“本宫问你谁让放的炮!”
夏琪被扯得耳根子生疼,龇牙咧嘴缩着脖子,大声喊:“是臣!”
万鸾婴又喊:“掐了!”
夏琪连连俯首,挥身边的小太监去停了鞭炮。
不过几息的功夫,鞭炮声停了,周围恢复了安静。
万鸾婴揉揉太阳穴,刚才那两声喊得她头晕。
夏琪见状,忙道:“您没事儿吧?”
瞧他那张汤圆似的脸,万鸾婴懒得与他算账,只道:“本宫不在这些日子,府内如何。”
夏琪咧嘴笑道:“一切都好,就是大家伙都想您呢!”
万鸾婴早习惯这些奉承话,点点头,冲下人们说道:“本宫离京五月,你们守府有功,本月月例翻一倍,加三天休假。”
下人齐声道谢,万鸾婴挥手:“都散吧。”
一名大眼圆脸、长相和气的青衣女官迎过来,福身行礼,声音如灵鸟般动听道:“殿下福安。”
万鸾婴点点头,道:“青琼、青珏、冉一秋,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本宫准你们五日休假,”她瞥一眼夏琪:“好好休息,同家人团圆。”
青琼、夏琪脸上一红,并着其他几人一同道谢,退了下去。
那名圆脸女官走过来,扶着万鸾婴笑道:“他们休息去了,臣来伺候殿下,殿下想不想臣?”
万鸾婴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
“反正臣想殿下呢!殿下把臣意中人带走,还让臣跟着,臣心里难受呢!”
万鸾婴横她一眼:“哼,出去办事,夫妻最好不要一起,耽误事。”
女官娇嗔道:“殿下别胡说,什么夫妻,人家还黄花大闺女呢!别坏臣名声!”
万鸾婴没接她茬,抬眼,见不远处的树后隐着一个身影:“青瑶,那是谁?”
青瑶顺着目光看过去,轻轻呀了一声:“那不是世子吗?说刚才怎么没看见世子呢,原来是躲起来了。”青瑶看着万鸾婴的神色,轻声道:“世子听说您今儿回来,一大早就跟着折腾了,一直候着。”
万鸾婴听着她的话,没言语,目光只看那树后隐着的身影。
青瑶见她面色并无反感,又道:“殿下不在的时候,世子整日问您什么时候回来,侄子这么担心您,您这做姑母的不关心关心侄子?世子再有几年就承袭王位了,再见面就少了。”
万鸾婴思索片刻,道:“叫他过来。”
“是。”青瑶应道,转而扬声:“世子!殿下请您过来呢!”
树影后的身影晃动两下,犹豫似的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走过来了。
少年着鸢尾蓝色暗纹提花圆领袍,细牛皮坠金腰带,暗蓝色影纱束发。
走近了看,不由得让人感叹,好一个挺拔俊美的少年郎!
少年身高体瘦,宽肩长腿,背直腰细,形势如松似竹般挺拔。容貌更是极出众,可称是世无其二。
面如冠玉,鼻挺且直,两道剑眉填得三分凌厉,一双桃花眼又如水如玉般温润静谧、似若含情。只是不知为何,少年人眉头微皱,眼中悲戚,望着万鸾婴的眼神似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侄儿万云涌,恭迎姑母回府,姑母喜乐康泰,福顺万安。”少年人声音似有悲鸣。
万鸾婴见他俯首拱手跪倒在不远处,听他声音里的哭音,心里不怎么舒坦:“抬起头。”
万云涌微微一愣,用袖子抹掉眼泪,抬起头。
少年乌发浓眉,睫毛也是又密又长,饶是擦过,睫毛眼里,都隐隐带着水光。
“为何哭泣?”万鸾婴皱眉道。
“姑母归府,侄儿欣喜。”
万鸾婴莫名嗤笑一声:“喜极而泣?”
“大抵是吧。”
少年人的目光一直躲避她的探寻。
万鸾婴见他目光里情绪复杂,忧郁悲伤,喜悦愧疚。
她离府里数月,往日在府也不过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见一见这小子。也不知她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府里这位天天不出门的小子是怎么生出这么复杂的情绪。
她懒得探究,哼笑一声:“起来吧。”
“谢姑母。”万云涌站起,一举一动皆符合宫教礼仪。
万云涌是厉王的庶长子,万鸾婴的侄子。
当年厉王、隋王逼宫造反,万鸾婴同万启荣保下他们的家人子嗣,但因是逆贼之后,全部被圈禁宗人府。
五年前,万启荣登基,万鸾婴将万云涌从宗人府接到长公主府里照料,还为他请封为厉王世子,将来好继承王位。
这事其实属实诡异,但因这位帝成殿下行事常人素来难料,谁也琢磨不清。这姑侄二人又很少行走与人前,时间久了人们看不见便忘了,也就没人再去探究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