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一片金黄,到处是忙碌的人群,紧张而有秩序。
但是,部落的铜镰不足,特别是有的炼制不好,去年的新铜镰便已经锈蚀了。不少人便使用石镰。还好用上冥力,收割起来也快。
收割也是个精细活,除了冥力和力气,还需要减少收割时的谷粒的损失。
在武士们的带领下,大家分工进行,有人割,有人收,有人晒,有人驱鸟,有人捡落,有人送水,有人送饭。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满城之人都唱着歌:
……
绵绵南亩,耕之蔺之。
漫漫其苗,渍之锄之。
载获济济,斛之斗之。
有谷其香,晒之藏之。
烝畀祖妣,酢之酿之。
……
秋收之后,部落盛大庆祝。只不过,卿士庶民在城南庆贺,而黎人却只能在城西庆贺。但这并不影响挚的心情,因为秋收之后,就是秋猎了。
挚激动地想,终于不用隐藏功法了。自己全力一搏,或许能赢得一个名次呢。
不料,秋猎前两天,放课后,学士有莘槿找到了挚,带着歉意说:“挚,因为学子们三人一组,所以为了公平,就不让你参加了。”
挚咬着嘴唇,说:“明白。谢谢学士。”他知道,有莘槿这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采取了这种说辞。终归还是自己的奴隶身份。听课学习都没有问题,出任务也没问题。但参加秋猎,这种场合却不适宜。
秋猎前一天,庠堂只上了半天学,便放假,让众学子各自准备。
挚落寞地一人回家。
他原想着去神堂向阿庇诺报到,但实在提不起来劲。只一人躺在床上生闷气。
自己学习功法有什么用?哥哥有师傅,顺利到了聚形境,功力高深。但自己只能在庠堂学习,估计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雨师明苔等人。
学习魔法又有什么用?若是被闪勒萨人知道,估计会惹来祸患。
而且,自从知道了龙血与骓庚的关系,挚守着这么个大秘密,精神变得紧张起来。几方势力互相较量试探,而自己就是被试探的先锋小卒吧。一旦几种势力冲突起来,自己的下场是什么?粉身碎骨吧。
这时,院子里有声响。会是谁?
挚挺身跃起,来到门口,眼睛当即一亮。
院子里站着的高大青年,英武不凡,正是哥哥鲀。
鲀见到挚在家,先惊喜,后疑惑:“你今天怎么在家里?”
挚迎上前去,欣喜道:“哦,明天秋猎,庠堂放假了。”
“你能参加秋猎吗?”鲀的语气中带着期待。
挚的笑容消失,低落地摇头:“不能。”
鲀转而笑道:“好不容易放假,不去游玩,闷在家做甚么?”
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鲀看挚又长了高些,身子又壮了一些,笑道:“象雄公子带我来参加秋猎。”
挚疑问又生:“你能参加秋猎?”
“当然不能,”鲀自嘲,“咱们是奴隶嘛。我只算是象雄公子的侍从。象雄公子和雨师静、有莘蜞一组。我只能在旁边看着。”
“哦,”挚心情低落下来,“学士说因为三人一组,而学员不够,我无法组队,才不让我参加,但其实,还是因为我的奴隶身份……”
鲀明白,原来弟弟心里也在委屈着呢。
他上前一拳捶在挚的肩膀上,朗声笑道:“好了,别不开心了,我听象雄公子说,你现在已经是融意境功力了?”说着坐到了门口,并示意弟弟一并坐下。
挚吃了一惊,为什么有莘象雄回告诉哥哥这些呢?他迟疑地看着哥哥,也没有坐下。
“不要大惊小怪的看着我,”鲀笑着解释,“象雄公子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奴隶看待,而是把我当做兄弟,当作同袍。”
挚释然:“象雄公子真是好人。”这才坐到了门口另一侧。
“你知道吗?阿庇诺教士一直留在咱们部落,就是要为了追查我的师傅。现在我的师傅已经离开部落了。”
这件事,挚早有猜测,他并没有太多惊讶,抬头看了看哥哥:“果然,你学的不是母亲的功法。”
鲀大笑:“当然不是,整个部落对此都心知肚明的。”
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当时也看了出来的,但也没有说。
“那个阿庇诺教士,对你做过些什么?”
挚叹了口气,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他信任的人,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他哥哥了。他把自己在泰山的经历,全部说了一遍。不过仍然隐瞒了自己学习魔法这件事情。这件事暴露,会给全家带来灾难。
“你有没有把龙骨冥元的事情告诉教士呢?”
挚默默点了点头:“我告诉了他,但是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真正想要寻找的是龙的血,而龙骑骓庚就是用龙的血来产生的新物种。”
鲀听了霍然站起,这事可太重大了!他立刻有告诉有莘象雄的冲动。
“哥!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部落!”挚慌了,连忙站起来告诫,“否则部落和教士之间就会产生冲突,我可能就首当其冲受害了……”
鲀紧锁眉头:“难道你要一直瞒下去吗?”
挚苦笑:“我们修炼功法,不就一直瞒着,瞒了许多年吗?”
鲀听了叹了口气,来回踱了几步,道:“好吧……我要告诉你我师傅的真正身份,他乃是帝尧后裔,陶唐氏刘累,因为发现消失数百年的龙族,被夏王孔甲命氏,为御龙氏。现任御龙氏族长便是我师傅的儿子。不过……师傅从来没有说过……这些都是象雄公子告诉我的。”鲀不无失落地说。
挚的眼睛放出异彩,想不到哥哥的师傅有如果背景,帝尧后裔,御龙氏族长……怪不得哥哥身为奴隶,居然能够达到聚形境,并能对抗几名驭思境高手的联手攻击。
鲀站定,笑了笑:“你虽没有接受师傅的亲自教诲,但在庠堂可也不错,现在是融意境了。争取到到毕业时达到聚形境啊!”
挚依旧坐在门前,苦笑:“太难了,我现在连驭思境高手一招也接不下来。”自己如果和黎岭禽正面对抗,不可能接下一招,当时自己拼尽全力逃跑,也只拖延了三招而已。
鲀向他招手:“来,看你的功力如何了。”
挚知道哥哥要考较自己的功法,当即站了起来,来到哥哥对面。运转功法,双掌向前,冥力发出,向前一推:“力开山河。”
“不错,功力进步很大。”鲀不慌不忙点头,单手就接住了这一招。
挚晃动身形,绕着哥哥周围飞速奔跑,双掌不停攻击。
鲀动也不动,单手就一一把他的攻击化解为无形,“不要有所保留,有什么功法全部使出来吧。”他鼓励道。
挚高速奔跑又用尽全力,很快功力不济,脚下一绊,他紧着抢前一步,想站稳身体,但是没能止住身形,眼看要摔倒在地。
鲀看他不小心,不禁发笑。
哪知挚眼看跌倒在地的时候,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像猿猴一样弹起到半空,从空中向下攻击。
鲀看挚身形忽变,当即向后一转,身体稍下沉,单手发出三成功力,一下子就把挚从空中打到院子外面。摔在外面的草垛上。
还好鲀冥力刚发便收了回来,挚才没有受伤。
但挚仍是相当狼狈,他从草垛上滑下来,一脸沮丧,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从院子外面跳了回来:“虽然到了融意境,可是对上哥哥这样的高手,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你比以前已经厉害好多了,”鲀欣慰地笑着,“而且你学会了使诈,这一点很好。”
挚摸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这一点都是从黎叶姚和雨师明苔那里学到的,他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鲀心中多了许多欣慰,笑道:“果然,去了一趟泰山,见过世面,便有了进步。”
挚嘿嘿笑了两声。
鲀问:“那黎天果真厉害吗?”
挚郑重点头:“容成科勉强接下他一招,但仍被打成了重伤。”
“你仔细说一说。”
“嗯,黎天的功法是火灵术——大日轮印,外观是一个火球,”挚展开双臂,比了一下,“约有二十丈大小的火球。”
“是向前攻击吗?”
挚回忆着摇头:“不是,突然一下子出现在容成科的头顶,是的……一瞬间就从上往下压下来。”
“一下就把容成科给压倒在地了吗?”
挚又摇头:“容成科一开始使用灵术水球硬抗,但根本没有胜算,眼看就要被压垮,于是使用了一招灵球化虚,把自己的灵术水球一下子融入到了黎天的灵术火球之中,然后又让灵术爆破。给自己争得一线逃生机会。我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但黎天当时赞叹,说容成科是在灵术之上包裹大量冥力,不断旋转压缩,借机引爆灵术。”
鲀站在院子里,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挚知道哥哥正在体悟,不敢打扰。
过了好久,鲀睁开眼睛,看了看太阳,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去神堂报到吧。我要感悟一下功法。”
挚默默点了点头,留哥哥一人在家里修炼功法,自己蹑足悄然离开。
来到神堂,阿庇诺教士有些意外,笑问:“明天不是秋猎吗?你不用来了,还是去准备吧。”
挚落寞地摇头:“我是奴隶,没有资格参加秋猎。”
“哦,是这样啊,”阿庇诺笑道:“那你明天随我一起观看吧。我接受了酋长大人的邀请,要做比武评判人员。”
挚眼睛一亮,他这才注意到,原来阿庇诺穿了件新袍子,配上他长长的银发,气度一新,他惊喜问:“这……可以吗?”
“嗯,你明天早一些过来就好,我到时跟酋长申请一下。”
“多谢教士大人。”挚心中雀跃起来,明天自己也能见到同学们,虽然无法参加,但能远远看他们秋猎,也是好的呀。
“好了,我一会还有客人前来,你先回去吧。”
“是。”挚恭谨地告退了。没有想到教士会带自己前往,挚登时心情大反转。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走一跳,哼着歌儿。
回家的路上,挚发觉人们不少都开始带着帐篷、器具外出了。秋猎在平原堡与济水之间,与莘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晚上,莘城人已经少了许多。许多没有坐骑的平民,还有一些庶人家,都已经提前出发去了平原堡。剩下的都是有坐骑的卿士、大户人家,不便行动的幼弱,和秋猎期间,戍守莘城的武士们。
等父亲尾也回到家里,一家人团聚,别提多高兴了。特别是父亲尾得知有莘象雄居然如此看顾鲀,感动得差点哭起来,连声说自己一定要好好谢酋长。
尾也没有资格参加秋猎,所以,明天酋长有莘逸云一家前往平原堡后,尾只能与椒和饨在家里,也算放假。